他苦笑，把安琪抱上安全座椅，系好安全带；启动汽车，驶回高速公路。

每一个叛逆者，都曾对他叛逆的目标抱有强烈的愿望。他们之所以反叛，只因他们已然失望——彻底的失望。自己是否感到失望，是否会重新成为一个叛逆者？

他驶出高速公路，进入省际公路。省道上有一老一少，骑着插彩旗的山地车，驮着帐篷和饮水谈笑风生。驴友，望向快乐的他们，他觉得亲切。国内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迷上旅游，越来越多的地方被粗暴地开发成景区。骑自行车的自助游，是简洁而环保的方式。

沿途有小卖部、汽车修理铺和小饭店。他找家看起来还算干净的饭店用餐。安琪喜欢吃鱼香肉丝，他迁就孩子，饮食发生变化。他们走出饭店，天空飘起细雨。

“小伙子，进牧区要备好汽油。不然，会被困死在无人区！”

“谢谢老板。”他买了备用油桶，去加油站加满油。

他给孩子放好水果，驱车进入茫茫草原。雨越下越大，伴随轰鸣的雷声。他打开刮雨刷，依然难以清除车窗上的雨水。他将车停下来，坐在车里孤独地望着雨。

“老师，我们就在车里好不好？我喜欢这种感觉。”

“好呀，我们就坐在车里看雨。”顾之风望着外面的疾雨。

草原在滂沱大雨中变成灰蒙蒙一片。仿佛从平地上升腾起云雾，有烟雾缭绕的感觉。乘坐的越野车成为他们的避难所。他无所事事地枯坐在车里，听雨点砸在车身上噼里啪啦的响动。雷声轰隆隆从头顶呼啸而过，远处可以看到蓝紫色闪电。

几年前，他在美国俄克拉荷马州，曾与几位研究龙卷风的朋友，驾驶改装过的特殊汽车，去追踪龙卷风。铺天盖地的黑云，形成飞速旋转的巨大漏斗。一条犹如巨蟒的龙卷，将树木连根拔起，抛向灰暗的天空。闪电如树木繁杂的根系。暴雨拼命砸击车窗玻璃。他们目睹风暴形成，远眺它席卷而来，感到恐惧而兴奋。如今，他无聊地被困在车里。

“老师，我长大后要嫁给你！”安琪突然说。

“什么？”他感到震惊，不由发问。他不禁想到纪德的《田园交响曲》。当然，还有作家刘易斯·卡罗尔。据说他喜欢上小爱丽丝，为此里德尔一家与他断交。

“安琪喜欢老师！”孩子稚嫩的声音敲击他的灵魂。

“安琪不能嫁给老师？”

“为什么呀？”安琪焦急地问，“安琪就想嫁给老师！”

“因为老师是长辈，所以安琪不能嫁给老师……”顾之风声音干涩道。

他不知孩子为何会产生这样的想法。荒谬，怪诞。自己不该与孩子太亲昵，否则会影响她的成长。幸亏，雨来得猛烈，去得也快。他见雨势减弱，开车沿湿滑草地，继续前行。

他感到心口压着块石头，使他透不过气来。凭着记忆，开往朋友的住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