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

黑云翻墨，大雨倾盆，雨幕浓稠得令人窒息。

一辆货运卡车侧翻在公路旁，旁边是一辆被爆了胎的面包车，以及十几具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的人体。秋索浑身裹在一件墨绿色的雨衣中，戴着夜视仪缓步走近，如一丛会动的灌木。

他把夜视仪调至红外线模式，朝每个仍有热量的人体扣下扳机。失去了体温调节中枢，死者的余温会被冷雨迅速剥夺。

“所有目标均已无生命体征。”最后一个仍在挣扎的人心脏被击穿后，他对着对讲机说。

“哇哦，好棒棒哦。”一个年轻的女声在那头干巴巴地说，“快点确认一下，我好收工回去换衣服——现在我身上没有一个细胞是干的。”

“第一，细胞本来就不是干的。第二，你该学着更有耐心些，阴云。”秋索说着俯下身去，仔细观察那些新鲜尸体的面部。

这次的任务目标——一位私下豢养黑帮、制造枪支的企业总裁——相当多疑，为了免于刺杀，他把自己和十几名打手全都打扮成一个模样。没办法，秋索他们只能出动阔剑地雷，直接做掉所有打手。

“找到他了。”秋索摘下第7具尸体的面罩后停下了脚步，取出红外相机拍了几张照片和一段视频，如一场宴席在动筷前的必要步骤。不知被拍摄的灵魂是否会在阴间颤抖。

“糖果已吃掉，收工。”

“等会儿，你先别走。”阴云忽然说。

“怎么了？”秋索停住脚步，一股不祥的预感升腾而起。

“我还接了一份委托。”

“谁？”

“……哈哈，你猜猜？”女孩发出干瘪的笑，像干枯的树木在风中折断。

预感成真了。秋索感觉全身发冷，似乎冷雨浇进了心里。然而阴冷过后，却是一股释然。

“先说好啊老哥，我个人对你没有任何意见，我一直拿你当亲哥的。”阴云忽然换了个声线，比她惯用那种严肃得多。

“我知道。”

“我他妈真讨厌这个活儿……那也没办法，毕竟那个傻*十诫第一条就是——”

“金钱高于一切。”秋索接道，“我教你的。”

“是啊，老哥你教我的。”阴云似乎叹了口气，“从八年前开始，好像什么都是你教我的。”

“你的话太多了，阴云。为什么还不动手？”

“谁知道呢，妈的，也许我想拖延这事发生的时间。”阴云的语气变得烦躁，“不管你信不信，老哥，我现在是真他妈——难受。”最后两个字似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我信。”秋索轻声说。

过了好半天，阴云才说出两个字：“谢谢。”

“……我刚才是不是幻听了？”秋索反而吃惊，“认识你8年了，我是不是头一次听你说谢谢？”

“也可能是我这辈子最后一次说这俩字，你珍惜点听。”阴云似乎想恢复平时吵吵闹闹的语气，但勉强的尝试收获不了成功。“还有，能不能把夜视仪摘下来？那玩意挺贵的，打碎了可惜。”

“……没问题。”

秋索脱下自己的雨衣，用它包住夜视仪和摄像机，塞进旁边的车里。

暴雨瞬间吞没了他的全身，雨水几乎要将他溺毙，双眼被雨水堵死。他干脆闭上眼，等待着那一刻的来临。

“知道你值多少钱吗，老哥？”阴云的声音变得模糊，也许是对讲机进水过多了。

“我猜吗？60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