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头肥猪呢?往哪走了?”
女仆小姐陷入犹豫的神情中。
哈尔咬住手指头,装出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扭头看向背后的钟楼。
“哈尔真棒,妈妈谢谢哈尔。”
尤菲·冯·盖乌里斯用力揽住哈尔的小脑袋,猛地亲了一口在额头上,接着撩起双袖杀进了钟楼。
哈尔和柏乐丝同时叹了口气。
————
中世纪啊,中世纪。
不热衷于洗澡,没有公共排污系统,遍地瘟疫和荒蛮的时代。
罗马的荣光早已不再,留给日耳曼人的,是漫长的千年黑暗。
哈尔蹲在水沟的石沿上,呆呆的回忆前世。
他虽然学的是历史系,但完全没有系统地学过欧洲历史,他是对接考古专业的汉语言学生。
要是把他扔到战国,学几个月古汉语他就能巧舌如簧的冲进秦国,拳打李斯脚踢赵高,绝对是盖世的英才,提前几十年结束乱世,名垂青史。
但好死不死他离亚洲有几千个公里那么远...这儿遍地都是金发绿眼的欧洲人,操着一口乡音浓重的方言,他如果想去东方出仕大概得花一辈子那么长的时间旅行。
而且他并不清楚欧洲的具体历史,只知道几个重要的节点和时期。
公元十世纪维京人入侵格陵兰岛,但如果他不在英国就可以pass。
公元四世纪罗马分裂...现在盖乌里斯领地已经没有公共厕所了,肯定不在罗马境内,pass。
文艺复兴和启蒙运动就更不可能了,起码他遇到的几个领地居民都挺悲观的,该信神的还是信神,一副我生来就有罪的样子,完全不是经济复苏好转后,对世俗乐趣有追求的模样。
不过也不能如此武断,等长大后去盖乌里斯领地附近的港口转转就知道了,商业和资本越发达,就越接近那个时代。
反之,手工业和小作坊越多,那就离那个时代越远。
不行啊,完全回忆不起欧洲的重大事件...即使想起来了也对应不上时间。
哈哈...哈哈...
哈尔干瘪着嘴唇,踢了踢沟子里的臭水。
思考了半天,还是得不出结论。
他可能在意大利,也有可能在法国,更有可能在波兰。
但更糟糕的是他无法确认时间。
欧洲在中世纪的漫长时光中,很少有一段稳定的,和平繁荣的时期。
天启四骑士并不是浪得虚名。
战争,瘟疫,灾荒,死亡。
不论哪一个被他撞上都一定是咚咚锵的结果。
找机会弄明白吧,这一次重生得活的好好的啊!不能像上一次那么搞笑了。
柏乐丝佩戴着女仆手套的手放在了哈尔的头顶。
“少爷,还不回去么?夫人要生气了。”
“也是...母亲今天很暴躁来着。”
“那是因为领主大人输了很多钱。”柏乐丝压低了声音。
哈尔无声地笑笑,站起身,牵住女仆小姐的手。
昏黄的天光撒在哈尔回家的土路上,勾勒出一大一小的两个影子,影子抬起头,偌大的城堡矗立在领地的尽头。
盖乌里斯古堡。
哈尔的家。
越过敞开的领地大门,忙碌的家仆和厨师进进出出。
“柏乐丝!过来帮忙!”
有一个中年男性的声音从厨房里传了出来。
柏乐丝低下头看了看哈尔,表情有点犹豫。
哈尔主动松开手,朝着黑裙的女孩儿点头。
“去吧。”
“小少爷自己认路么?”
“柏乐丝带我走过很多遍。哈尔不笨。”
女孩儿蓦然笑了,她原本是一直漠无表情的,像是坚硬的深冰。
黑裙的女孩子双膝并拢着蹲下,摸摸孩子的头。
“哈尔真乖。柏乐丝以后要是结婚了,也想是有一个和哈尔一样乖的孩子。”
哈尔无邪地笑笑,轻轻用指头点在柏乐丝的鼻尖上。
柏乐丝也笑,她小心翼翼地吻在哈尔的额头,起身离开。
恢弘的城堡正门,四岁的孩童艰难推开门扉的缝隙,钻入深处。
他穿过长长的古堡走廊,经过黄昏时透过石窗投射在墙壁上的天光,扬起轻快的步伐,蹦蹦跳跳。
“呀,小哈尔来了,自己一个人的么?真乖真乖。”
年轻的漂亮妈妈见到自己的儿子,喜笑颜开地朝哈尔张开双臂,将哈尔抱上高高的木椅。
“没有,柏乐丝姐姐带我来的。”哈尔摇了摇头。
“那柏乐丝姐姐呢?”尤菲问。
“后厨的叔叔喊她去帮忙。”
“喔,那好吧,本来今天我还做了特制料理想请她品尝的。”
一直躲在长桌边缘的领主大人打了个哆嗦。
哈尔也本能的哆嗦了一下。
特制料理...特制料理...完了。
“那,那个,妈妈,我想去帮柏乐丝姐姐的忙,我先走...”
坚固如铁钳的手摁住了他的肩膀。
咿!
豆大的冷汗冒了出来,哈尔颤抖着看见了桌上一锅冒着泡的炖汤,身上每一个毛孔都在抗拒。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咿呀!!!
不知名的某月某日,盖乌里斯古堡的时光照旧。
彼时上帝的长鞭已在草原的深处徘徊,最残酷的战争在死亡编织成的摇篮中酣睡,命运已定下了至关重要的锚点,预备着草原的王坐上金帐中的座,挥剑西征。
而尚未掷下的骨骰依然长存于森林的高塔,在魔女那久闭的瞳中不安晃动。
历史的长河将因英雄的咆哮而改道旋扭,但她仍需要一双智慧的眼,去注视阴影中的人儿,将她的预言付诸实现。
你听,新生的人儿。
命运的洪流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