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六十二章 龙凤烛映并蒂莲(二)(2 / 2)轸花辞首页

施佳珩踟踌停在原地,须臾,推门而入。楚云汐歪着头对他娇然一笑。他脚下一粟、心跳飞快。他有些不自然地走到她身边,她用湿漉漉的手拉他坐下,低头凑他面前手忙脚乱道:“快帮我擦干头发。”

他一低头,便能瞧见她雪白的脖颈,冰肌莹彻、细滑如脂。他颤了颤,接过她手中的帕子,抖开罩在她头上,只罩住了她一半头发,却将她露在外面的脖颈包了起来,柔柔地轻搓。

他大约触到了她的痒处,她咯咯地轻笑,忍不住乱动起来。他的手无意间触碰到了她颈间肌肤,猛地一缩。

楚云汐被面前的长发遮住了视线,她双手摸索着握住了他的手,带着他上下擦拭,轻笑道:“这样才对嘛,你刚才分明在挠我痒。”

柔软温热的长发在他手中缓缓的滑动,从发根到发梢。他细细地将将发中水挤出揩干。他并非头次做这种事了,以往在军营,他也曾帮父亲、兄长乃至同袍清洗过头发,但男子之间可不会这般细致,有时即便是寒冬腊月,也只是打上几盆凉水从头往下浇下去,立时神清气爽。

他在军中算是讲究的,相比于其他北方糙汉,他这个南方人真真是细皮嫩肉。他又偏生的像他的母亲,几日不清洗便痛痒难忍,这对常年驻守艰苦之地的他而言也是不小的考验。

她将半干的头发甩到脑头,发丝带着青草般清新的气息,从他面颊上掠过。她侧头对他嫣然巧笑,朱唇榴齿,妍姿雅丽。

他自然地从她手中接过木梳,木梳轻柔的在她发间穿梭。楚云汐抱膝坐着,像不谙世事的少女般半靠在他身上,她已经很久没有这种安然舒心的感觉了,好似回到少时,依偎在父母膝头撒娇,被欢愉满足簇拥着,怀中抱着满满的爱意。

他抚摸着她柔顺的头发,脑中忽而浮现出一首乐府诗来:“落日出门前,瞻瞩见子度。冶容多姿鬓,芳香已盈路。芳是香所为,冶容不敢当,天不绝人愿,故使侬见郎。宿昔不梳头,丝发被两肩,婉伸郎膝盖,何处不可怜。”

打理好的头发飘散在她背上,他顺手将头发分成三缕,熟练地给她编出一个辫子。

楚云汐将辫子捋至胸前,爱不释手地不住欣赏,惊喜地笑道:“我竟不知你还有这般巧手。你说,天下还有你不会做的事吗?”

施佳珩笑不可抑,道:“那是因为在家时,小妹常缠着我给她梳头啊,久而久之自然会编头发,不过我也就只会编个辫子,你若让我给你梳发髻,我就不会了。”

楚云汐从地上一跃而起,蹦蹦跳跳地笑道:“我才不信呢,你又会做饭又会梳头,比我还要贤良淑德,我以后岂不是只用享福了。”

她早已闻见了勾人馋虫的饭香,跑过去将桌案托到亭子中间的被子旁。他笑着帮忙,她打开盖子,凑上前一闻,娇憨笑道:“好香啊。”

她拿起筷子夹起一块香笋放入口中,清脆爽口,香辣适中,正对她胃口,她因而食指大动,不住动筷。

施佳珩盛出一碗汤来放到她面前,笑道:“慢点吃,别噎着。”他还从未见过楚云汐如此大口地吃过饭,平日见她吃饭,竟跟用刑似得,半晌也咽不下几口,着实让人心疼。如今眼见得她吃地香甜,他心中也如灌了蜜糖一样。

他凝视着她的半边脸颊,靡颜腻肌,蛾眉曼睩,亦如诗中唱到,无一处不可爱。他心中一动,柔声道:“我以后会每日都给你做你喜欢吃的菜,好不好?”

楚云汐手上一顿,动作慢了下来。她咬着筷子,突然强颜欢笑道:“佳珩,你陪我半年。不,一年吧。”

施佳珩怔问道:“我何时说我要走了?”

楚云汐垂首低声道:“我不能这么自私。你尚有父母亲人在世,有大好的前程,有守护黎民之责。你若因我一生困于此处,我既愧对你的父母,亦愧对天下。”

“也许我注定要做一个不孝之子了。”

楚云汐缓缓抬头,给了他一个安慰的笑容,开口劝道:“你莫要担忧,我一个人也会生活的很好。如今我是真心欢欣快乐。无论你我相伴多久,我只会感激,不会悲愁,不埋怨命运不公,只感恩上苍恩赐。”

他却无法点头同意,只是叹道:“自古事事两难全,母亲父亲会谅解。至于这前程。”他淡然而笑,“不要也罢。李锦多疑善妒,又阴险狠毒,若其称帝,必然不遗余力党同伐异,严刑峻法,任用酷吏。朝政局势纷乱,多年内斗自耗,百姓苦不堪言。若能遇上明德之主,休养生息,稳定民心,或我朝还能有振起之日。李锦偏又是个急躁不能容人之人,我猜这天下五年之内必乱。若我在朝,反倒会惹祸上身,我走时也曾嘱咐母亲一定要告诫父亲早日退步抽身,天下乱局非你我可解,到时只求家人平安,莫要陷入乱世纷争,枉送了性命。”

楚云汐慨然笑道:“我知你从未将名利放在心上,只是到时天下弥乱,百姓受苦,你焉能坐视不理,独善其身?”

“我不知道。”施佳珩茫然道,“此刻我只想与你厮守终身,我的宏图大志,救国豪情与你相比,却又微不足道了。”

听得这话大约没有女子会不为之感动,但楚云汐心中却坚信自己挚爱是个忠于小爱,坚守大爱之人,他既不会抛弃爱情亦不会放弃苍生。她会因此备受煎熬,却仍然以此为豪,英雄之路本就孤独艰难,但愿彼此相陪相伴,能够减轻前路苦难。

饭食已毕,停杯投箸。两人决心同心结发,就在今晚结为夫妇。二人扎红球,扯红绸,染红灯,点红烛,欢喜的不亦乐乎。

平心而论,那红球扎的甚是滑稽,那用林月沅旧衣改过的嫁衣也显得不伦不类,而新婚的新郎仅在肩头别一块红布连喜服都未穿更是见所未见。然而他们的婚礼虽然冷落甚至简陋,虽然无人祝贺,甚至无人知晓,但对月相拜时至死不渝的坚定爱情却比任何一对听从父母媒妁而结合的夫妻都要浓郁。

红烛高照,良夜春宵,明月团圆,花开并蒂。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欢娱在今夕,嬿婉及良时。

努力爱春华,莫忘欢乐时。

生当复归来,死当长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