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书锦做了个梦。
梦里张翠花年方二八,还是个瘪腔瘪肚的小萝莉。她站在雾蒙蒙的不远处,笑嘻嘻地看着自己:“书锦,我要走啦
我长不大了,我这样挺难看的,但是我长不大了”
马书锦两眼含泪,却一步也迈不开,就这样眼睁睁看着雾越来越大,把他的那个小小爱人吞噬干净。
马迦禾走进二叔的屋子,落眼就是满地的宣纸,上面或写或画,离不开一个花字。马书锦喜欢花,也从来不养花,他的喜爱多见于画中,见了哪副景,画下来存着,也就不败不落了。“二叔,这次你梦里的翠花什么样?”“玉容寂寞泪阑干,梨花一枝春带雨”马书锦瞥了一眼他,悠悠然地吐出一句。“啧,古有魏征梦中斩泾河龙王,今有书锦梦中苦恋翠花20载,二叔,哪天咱家破产了,你的这个故事版权还能卖不少钱,嘿嘿,老头成天睡觉还挺有价值。”
马书锦翻了个身不说话,末了坐起身:“把书桌上的杯子给我”马迦禾也不管亲二叔要喝的是不是隔夜凉茶,大咧咧地递了过去。凉茶咽下,马书锦长舒一口气:“我最近梦到的她越来越小了,等到她在梦里成了个小娃娃,不知道她还能不能记得我,不记得我了,那些其他的事儿,她还能想起来吗?”
马迦禾也不是没做过稀奇古怪的梦,但有二叔的“珠玉在前”,马家人的梦里出现了什么都不足为奇。
就比如任苗苗。他见过她,在他的梦里。
左边尽头的墙上有投影电视,跟门隔着二十来把摆放的不甚整齐的椅子的距离,任苗苗坐在靠近电视的那头,眼泪不要钱似的哗哗流。是暴雨预警加冰雹的自然灾害,跟梨花带雨毫不相干。
她哽咽着对着电话:“他要走了,是我从别人的嘴里听到的,他没跟我说过。”声音很小,却有着汹涌的委屈。接着哭了有一会儿的她甩甩胳膊然后揉揉眼睛,拎起电脑走了过来,穿过门口的马迦禾。他回头看她,步子有点虚,但挺直了脊背,曾经养过的那只小猫绝食抗议的时候,每次路过他身边就是这副明明要饿死了还要强撑的样子。
他跟着她,看着她停在窗边的书架前,眼睛透过遮挡物盯着对面的办公室出神。透明墙的办公室里坐着一个斯斯文文的男人,谈笑风生,眼神明亮。是了,相隔不过数十米,一个哭成泥石流,一个和煦如春风。这女人挺菜的,马迦禾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