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衣，不得放肆，师姐，正心堂里面坐。”

唐中翎从堂中走了出来，双目炯炯，光是站在那就自带几分不怒自威的气势。

方才还有些剑拔弩张的气氛，蓦然被冲得烟消云散。

掌门说的话不轻不重，但语气中的维护之意，唐门众弟子却心知肚明。

换成是大师兄干了其它大逆不道的事情，掌门早已提着棍子在正心堂等候，而不是这般简单训斥一句。

唐中翎客气地将唐小楼与晁和迎进正心堂交谈，谈话的内容不得而知，里面隐隐传来“干儿子”“唐门”之类的只言片语。

“不知大师姑此行是来做什么的？”

赵活对晁和冒充他坑蒙拐骗一事记忆犹新，注意着正心堂的动静，心生好奇。

唐升推测道：“可能是想求掌门收她的干儿子为徒吧，大师姑为本门拖没了青春，掌门曾亲口答允她，只要不是伤天害理、数典忘祖之事，唐门定为她办成。”

“好吧，反正我对拜入内门已经不报期望了。”赵活神色黯淡，叹了一口气。

唐升出言安慰，“师弟别灰心，你的武艺精进如此之快，已不逊于一般内门弟子，即便是师兄我想胜过，也须大费周折。”

“三师兄言重了，这还要多亏了大师兄的指点，对了，大师兄呢？”

赵活左右寻找，却并未瞧见大师兄的踪影。

和热闹的练武场相比，空无一人的后山显得寂静冷清。

后山小溪旁有一片槐树林，槐花开在春末夏初，花开时如洁白风铃，掉落在溪中的槐花亦会引起鱼儿吞食。

这也是唐布衣最喜欢来的地方，槐花飘香时，他会捉几条鱼做成槐花鱼，和师兄弟们在溪边佐酒高歌。

到了现下秋日的季节，槐花早已尽数凋零，只在脚下的土壤里还残余着一些芬芳。

唐布衣独自靠坐在槐树下，解下腰间的酒葫芦，仰头喝了一口。

恍惚间，回忆从小溪深处遥遥飘来，一如往年那样，令他久久失神，酒水不觉顺着手指缝隙洒落……

“小猴子，你又惹师兄生气了？”

一双温润如玉的柔荑悄无声息从小唐布衣的身后出现，捂住了他的眼睛。

年幼的唐布衣凭感觉伸手握住眼前的玉手，缓缓从自己的脸上扒拉下来。

少女眸若秋水雾湖，浅笑含于皓齿绛唇，一头青丝理作云鬓，风姿清美绝世，气质温婉如水，身材玲珑有致，最突出的便是那胸有成竹的心胸了。

小唐布衣侧过些身，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小师姑，你怎么跟个小孩子一般幼稚？”

少女似乎是对他的反应感到好笑，嘴角多了一丝莫名的笑意。

她捏了捏小唐布衣板起的脸，将之摆弄出各种表情。

“整个唐门就属你最让我操心，现在倒管教起我来了？”

……

“小师姑，我娘她……病逝了。”唐布衣跪在溪边，眼眶通红，手指深入泥土里。

女子眼眸中似有白云揉碎，她将纤手插入少年凌乱的发间轻轻梳理，温柔中带着刻骨铭心的意味。

“花开花落终有时，相逢相聚本无意……”

“小猴子，你看这槐花开了又谢，落入了土壤中，可是它并没有消散。”

“泥土因为槐花而有了养分，待到来年，槐树又开出更多更美的槐花。”

“世上没有什么是亘古不灭的，即便……即便哪天小师姑我不在了，也只是换了一种方式陪伴在你身边，布衣，你明白了么？”

唐布衣点点头，当时他还沉浸在悲痛中，理解得并不深彻。

直到某个明亮的夜晚，他抬头望着漫天的星河，才明白过来，一个寻常的下午，为多年后的恍惚埋下了伏笔……

女子一丝不苟地整理好唐布衣的发丝，旋即露出了苦恼之色。

“头发都这么长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