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浅浅的笑着,杏黄色的衣裳晃晃荡起。向她招了招手,“小归儿,来!”子归心里模糊,这是谁?她五岁时,母亲死了。她强行抹去了五年的大多记忆,如今母亲那被她模糊的记忆又显出来了……
她跌跌撞撞的向她跑去,“娘亲!娘亲,娘亲……”
“别急啊,想吃啥啊?给你做。”
“月季花饼!”
“好~”女人无奈地揉了揉她的头。“先给你这个。”她抓住小子归的手,塞在她手心一包东西。
“娘亲,什么呀?”她歪歪头,问她。
“这是月季花种啊,好不容易从你杨婆婆那求来的,还有你杨婆婆培养的扦插苗!等明年,就不用去求你杨婆婆了。”
“哦~太棒了!”小孩子是格外机灵的,小子归说‘哦‘的腔调与子归母亲说‘好’的腔调一模一样。
子归母亲被小子归逗乐了,一个弹指打在了小子归的额头。小子归慌忙捂住头,眨眨眼,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子归母亲忍不住发出了笑声,子归母亲定是个不拘小节的人,她的笑声是柳槐山自由的野鹤似的。见母亲笑了,小子归也忍不住笑出了声。银铃般的笑声随着溪水飘向落晖。
“那,我们就先去种花,好吗?”
“不…”小子归不知为何内心十分抵触,眼神中流露出强烈的忧伤,可转瞬,便又是一副开心模样。
“好啊好啊!我们就有自己的鲜花了!!”
她快步跟上她母亲,“去和母亲牵手”,这种欲望,飞速的在她心中发展,似蓬勃的大火,燎过原野烧红了天幕。
“娘亲!”她猛扑上去,牢牢抓住母亲的手。才像是有了甘霖。
“怎么了?归儿你握的我有点疼……”母亲垂眸看她,微微皱了皱眉,有些孩子气的像是撒娇。
小子归微微松了手,“花要种哪里啊?”
“喏,前面的外墙那里。月季长大后,用灵力催一催,便是一墙的红月季,风一吹,花香便去了屋子里啦。”母亲笑得灿烂,就像朵招摇的月季,那么鲜活,靓丽。
不行,不能种那里。
不能!
小子归头疼欲裂,直觉告诉她坚决不行!愣神之际,母亲便已经扛着锄头刨坑了,天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落在小子归小小的脸上,格外冰凉。
小子归疑惑地抬脸一看,薄暮的夕阳低低的垂着,熏黄色的浮云悠哉悠哉的飘着,晴朗的天色没有一丝阴沉。怪哉……
雨还在下着,浸湿了土地。
似乎湿的只有小子归和土地,小子归惊恐的看着干燥整洁的母亲,母亲的锄头已经挖出了个不小的坑。
她哑着声音道,小小的躯体发出的声音格外沧桑,“娘,这坑很大了,能种进花种了……娘,别挖了,别挖了,别挖了!别挖了娘…啊--!别挖了……”她情绪格外激动,声音提高,高声尖叫,尖锐刺耳。可之中匿藏的是哀求,无法抵抗命运的哀求是那么的可悲。
母亲似乎听不见,继续挖着。
她惊恐的看着母亲动作,土里有东西,她似乎忘记了是什么,却知道那是她畏惧的东西。
她缓缓地走过去,大雨打湿了全身,黏在身上湿漉漉的。她感受到身体逐渐变大,但只是由三岁的小身板变成了五岁的小身板,衣服也由活力的绿色变为了白色的孝服,头上的发簪也变成了白色的孝帕。小子归面无表情的上前,紧紧握住了锄头,“娘……”
锄头被大力抽回了,高高举起,落入土中。小子归被后坐力一推,跌撞得后退几步。手心是火辣辣的疼。她似是感受不到。
土被扬起,露出一缕发丝混在泥土中。
子归顿时如坠冰窟,浑身发冷。但她还是没想起来,没想起来那土里埋的是她的母亲……
她觉得前所未有的恐慌,冷汗与雨水让她浑身发冷,那锄头就像是她濒临崩溃的沙漏,就像是一把架在她头上的诀判刀。
她眼也不眨的看着,雨将她全身淋湿,静静地看着母亲锄着地,像是看着母亲挖开她的心脏,好疼啊。将湿漉漉的土地拨开,一张熟悉的人脸露了出来。依旧美丽温柔,只是不再笑了,苍白……
好冷啊……小子归垂眼望着泥土中的母亲,没有震惊,好像本就是这样的。只是猩红的眼睛充满泪水,泪水混在雨里,不见了踪迹,只有脸上的温热告诉她,她过哭了。
也只有温暖的记忆,才能告诉人们,曾经拥有过的美好。可惜,五岁的小子归不懂,觉得母亲的事让她伤心,便将关于母亲的记忆,抹去了。于是,她虽受着乡民们的关照,去没有体会过真正的亲情。唯一的亲情,让她亲手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