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亦飏。”
“孟亦飏。”
“她就是孟府嫡出的大千金,孟府的独女!”
“罪臣之女。”
……
建顺六年,孟府产下一女,名亦飏,自打孟亦飏记事起,孟府一行人便在不断搬迁,她六岁时,迁居朔州。
孟家将军常年官途不顺,甚少归家,而主母对朝廷多不闻不问,不结交新贵,也不抛头露面,因此孟亦飏对父亲的记忆也仅限几个片段,以至于迁往朔州时,父亲仍然杳无音讯。
今年她正好七岁。
九月天气已经转凉,秋风凛冽如虎,孟府上下也都着了秋装。清晨,细雨连绵,一袭阴云从北边翻腾而来,萧风习习,落叶飘摇,院中草丛上积了些枯枝败叶,廊前的台阶下零落着几个小厮正在打扫稀落的枝叶。
妇人清晨带着女儿前去山中祈福,府中下人见到妇人回来,略一行礼,只疑惑不见她的女儿,便又做各自事去了。
院门虚掩着半面,小厮瞧见,便抬脚前去关门,刚走到院门前,门外一袭车马伴着叮叮咣咣的声音而来。
小厮纳闷,侧过眼去瞧,清早怎么有马车过来?再看那车子,已经停在了门口放下车凳,金绸银缎的料子盖着车顶——这是宫里的车马。
“快去,叫你们家主子出来领旨!”为首的一个眼尖儿的侍卫率先开口。
小厮不便关门,快步小跑进院中了。
半晌,车帘掀开,一位太监模样的老人从车上挪下来。他定眼一瞅,问:“哎呦,怎么这叛贼都怠慢成这副模样了?这是……是……”老太监说着气短,立刻停下来缓了两口气,身边一众侍卫见状殷勤地上前搀扶着。
“来了来了!不知公公前来所为何事?”
“圣旨。”这会儿,老太监倒口齿清晰地说出话来了。
“咦?就你一个人吗?家中可有其他男丁?”老太监双眼蓦地绽开,又皱眉。
“啊?家中并无他人,幼女年纪尚小,不懂规矩。”这位妇人看起来三十模样,领着个小姑娘,身穿素色夹袄,头戴一支点翠簪束起长发,此外,再无其它缀饰。
老太监轻蔑哼了一声,抖出圣旨,念道:
“应天顺时,受兹明命:孟氏大将军贪墨军饷七千万两,以下犯上,赐定杀,连坐其家。孟夫人,接旨。”
“孟将军为官清廉,怎么会贪墨军饷,求皇上明察!”孟夫人并未伸手接旨,仍拱手作揖。
“怎么了……抗旨不成?”老太监慢条斯理说。
“还求皇上明察!”
“接旨!咳咳……”老太监怒声一喊,紧接着又是一连串的咳嗽。
孟夫人即便万般不愿,却还是伸出手了。
孟亦飏始终记得,那日她因被母亲留在回家后的惨状。她不知为何家中惨遭灭门,只记得当她还在街上时便隐约听到厮杀声和叫喊声,孟亦飏想去找母亲,却害怕有人发现自己,小小的身影僵直地藏在路对面的小巷子里,直到那些人驾车离开。
这一等,就等到了夜晚。
月近树梢,不知名的鸟儿此起彼伏,像是在暗示着什么波澜。孟亦飏小小的身影站在黑夜模糊的光影中,她还小,不明白什么痛苦,也不知道怎么做,等到月正当空,她空洞麻木地向前走去。
走了很长一段,她绕到孟府门口,街上已经没有行人了。孟府的灯笼已经不会再亮起,而一道的血迹从门中横飞出来,两条交叉的封条在黑暗里明晃晃的显出惨白的颜色。
她知道,官府的人,杀了孟家,杀了她全家。
从城郊处一路向北,山林密布,郁郁葱葱。孟亦飏一边哭一边走,在路上精疲力竭,那段山路不长,却处处危险。但她只有一条活命的路——找到蘅霄仙门。
她不认得蘅霄仙门的字,只能依靠着母亲带她去的记忆来寻找,仙门隐于深山,但母亲时常造访,仙门中人皆知她们一家连年奔波征战。
秋欢萧捡到孟亦飏是在正月,冬日里大雪纷飞,雪后清晨的苦寒更是非比寻常,秋欢萧见到孟亦飏时她正缩在雪堆里,冰凉的双手僵硬红肿。秋欢萧见状将她拉起来,又将她带回蘅霄仙门。
孟亦飏知道自己找对了地方,等到见到掌门的时候,孟亦飏心思单纯,只想要求掌门将她留下来。
掌门望着堂下小小的身影,也知晓她无论从前或今后都不容易,叹了口气,看着另一边同样恳求自己的徒儿秋欢萧,他眼中意味深长。只得留下孟亦飏。
从此以后,这小姑娘便有了新的归宿,她为了掩盖真实身份,成为了蘅霄仙门的昭宁,习术修道,就成了她的岁岁年年。
“陛下,如今四海之内颗粒无收,百姓苦不堪言,臣遂观天象,乃知雨神降怒,无施膏泽惠我黎庶。陛下,应速速求得雨神原谅啊!”
“荒唐!陛下福泽万民,怎会惹天神动怒……”
“陛下!救济于事无补了!”那手执笏板的老臣仍固执己见。
大殿之上,天子虽正坐其间,但此刻却因连年干旱国库亏空而怒不可遏。“众卿所言甚是,但若果真如何尚书所言,你可有想到对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