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晓丽的话，或许不是最正确的。

甚至于……

孩子出生就要面临没有母亲的情况。

这对于孩子来说，很不公平。

但是……

她有的选吗？

此时此刻的她，压根就没得选啊！

与其面临无休止的折磨，无休止的看病，吃药，化疗……等漫长的治疗。

花费无数的金钱，耗费无数的精力……

到时候，自己还是无法留在这个世界。

这样消耗巨资残留下来的生存，又有什么意义呢？

她需要被人照顾，需要无时无刻的感受病魔的折磨，需要时时刻刻的在耗损亲人爱情人的精力。

她不想这么做！

她把这一切……留给那未曾谋面的孩子。

哪怕她可能见不着对方。

虽然，高晓丽也很内疚，自己无法在他生命中出现太多太多，甚至于无法帮他哺乳、为他换尿不湿，甚至是……无法为他做出一个正常母亲应该做的一切。

可是……

高晓丽还是觉得，他应该来这个世界看看。

或许你会遭受常人没有的痛苦，可是……孩子，能把你带来，已经是妈妈最大的努力了。

很抱歉……

高晓丽说话间，眼泪奔涌而出。

她不知道，以后孩子出生以后会不会怪她的自私。

可是……

人与人的际遇本就不同。

她能怎么办？

“老公，我求您一件事儿。”

“帮我照顾好我们的孩子，可以吗？”

男子流着泪，不停地点头：“好！”

“好！”

“无论怎么样，我都答应你。”

……

这时候，在外面的高国俊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儿。

说实话，他此时此刻能感受到姐姐的那种心情。

“陈院长……”

“你能救救我姐姐吗？”

“求您了。”

陈路闻声，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孩子，我不是神仙。”

“我尽力吧。”

说实话，陈路此时也被房间里高晓丽的话说的有些感动。

但是……

胰腺癌晚期啊。

陈路内心也没有底气。

他是掌握了大量的医学知识，可是……并非所有的疾病，都有治疗的可能。

而且，由于胰腺组织体积小，部位特殊，所以在临床中一旦发现癌块，多属中晚期。

晚期胰腺癌病例可出现腹水，并可在左锁骨上或直肠前陷凹扪及坚硬及肿大的转移淋巴结。

晚期胰腺癌大多病人疼痛比较厉害，一般的生存期为3-6个月。

但胰腺癌晚期患者，已经失去了手术的可能，大多数也只是姑息性的手术，化疗、放疗对胰腺癌也不敏感。

不但效果差，而且其毒副作用常令虚弱的身体难以耐受。

晚期胰腺癌转移的确可以尝试中医治疗。

即便不能治疗癌症，但是最起码可以减缓患者的疼痛，延长一点生存期。

这是治疗的核心目的。

想到这里，陈路深吸一口气，也感觉到了这项工作的沉重。

说话间，陈路敲了敲门。

很快，一名高大的男子，开了门。

他的眼眶明显发红，看见陈路和高国俊站在门口。

“国俊……你来了。”

高国俊擦了擦眼泪，看着男子：“姐夫……”

“这位陈院长，他很厉害的！”

“之前是我们锦川市人民医院院长，是我们潼川省保健局专家治疗组成员，也是中间保健局的负责人。”

“我把陈院长请来了……”

听见这话，男子看向无比年轻的陈路，忽然瞪大眼睛。

“您是……”

“您是陈路陈院长？”

“我知道您。”

“中央血管通路体系就是您研发成功的。”

“陈院长……快……快请进。”

陈路没有想到对方竟然知道自己，点头握手说了句：“你好，我是陈路。”

男子此时的激动溢于言表。

“老婆！”

“您看谁来了……”

“陈院长来了。”

听见老公的话，高晓丽此时也瞪大眼睛，显然有些难以置信。

陈路可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

研究出来的中央血管通路体系更是救了很多人。

她……她真的没有想到，对方竟然来了。

高晓丽激动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感激：“陈院长，您好……”

“很抱歉，我……我不能起来。”

陈路摆了摆手：“不用客气。”

而此时，房间里，那名医生看到陈路之后，也有些激动。

他本身就是肿瘤科的大夫，他们中海肿瘤医院也是这一次的中央血管通路的试点。

所以，他对陈路的敬仰和尊重，一瞬间溢于言表。

“陈院长！”

“您好，您好！”

医生说完，连忙说了句：“我去请我们主任过来。”

陈路点了点头：“麻烦你了。”

医生笑了起来：“不麻烦，不麻烦。”

“您能来，说实话……真的是我没有想到的事情。”

“您稍等一下！”

说话间，医生连忙走了出去。

陈路很清楚，自己这一次过来，其实名不正言不顺的。

自己在人家医院对人家的患者进行治疗，是需要得到医疗机构的备案的。

虽然说，医生没有异地就医的权力。

可是，在特殊情况下或者紧急情况下，出于人道主义的判断，是可以进行治疗的。

最好就是能提前得到医院的许可和备案，这样一来，会省去很多麻烦。

没多久！

科主任就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陈院长，您好，我是梁辉民，是咱们医院消化系统肿瘤病区的负责人，也是……咱们医院的院长。”

“很荣幸你能来到我们医院。”

梁辉民看见陈路之后，连忙主动握手。

虽然说，在这些顶级大医院担任主任的人，无一不是国内顶级专家。

而梁辉民更是专家中的专家，能以科主任的身份，担任病区主任，兼任院长。

可见人家的能力有多强？

同理可以参考当初陈路在锦川市人民医院。

梁辉民是典型的业务院长，他在临床方面的造诣很高，高到了只有院长能配得上他。

毕竟，这位梁主任，六年前，获得上海市最高科学技术奖，在五年前的时候，拿到了一个国家科学技术进步二等奖，现如今是国家消化道肿瘤研究中心的负责人。

同样，也是在前年拿到了中国科学院院士的称号。

可想而知，梁辉民的学术地位和社会地位，有多高？！

可是……

面对陈路的时候，梁辉民也根本没有丝毫的托大和架子。

说白了，梁辉民对于陈路，是一个十分认同，甚至于有些欣赏的人。

梁辉民觉得，陈路和自己是一路人！

这才是关键所在。

之前的时候，他们未曾谋面，可是梁辉民却对于陈路了解颇多。

但是，见面之后。

他顿时笑着说了句：

“真的是闻名不如见面。”

“英雄出少年啊！”

“陈院长，你可是帮了我们大忙啊！”

“你的这个禹1号，简直是救命的稻草。”

“我说实话，一直想要见见你，没有想到今天你竟然亲自来了。”

陈路也是笑着连忙说了句：“梁院长，您客气了！”

“相比于您，我还差了很多。”

梁辉民摆手微微说道：“不不不！”

“真的，你和我不一样。”

“我利用医院的平台，成就了自己。”

“而你是成就了医院，而且……成就了很多很多。”

“关于禹1号，我得好好谢谢你。”

两人见面颇有一番相见恨晚的感觉。

不过……

今天来，可不是来叙旧的。

陈路微微一笑，解释了一下自己过来的情况。

梁国民听完之后，微微叹了口气。

颇为无奈的皱起眉，看着病例，认真看了很久之后，这才说了句：

“嗯，其实……我们目前使用现代医学，的确没有很好的治疗方案。”

“我们也希望能得到同行的支持。”

“关于高晓丽的情况，我们也先后召开了两次病例讨论。”

“但是，毫无疑问，终止妊娠，依然是目前的最佳治疗方案。”

“他的情况比较特殊，属于结构特殊性的肿瘤。”

“胰腺癌晚期的情况您也知道，放化疗的效果并不是很好。”

“我们现在也没有特殊的治疗办法。”

“陈院长，你这边来的正好，我们也邀请了一些专家，就希望进行一些中西医结合方式的治疗方案。”

陈路闻声，点头微微一笑：“那正好。”

说话间，陈路走到了高晓丽的身边，此时的高晓丽情况很糟糕。

这段时间明显消瘦了很多。

脸上挂着的肉也很少，整个人面部结构，都给人一种十分狰狞和恐怖的感觉。

疾病有时候会让人变得面目全非。

高晓丽面部颧骨醒目，两侧脸颊上根本没有肉，甚至太阳穴都有些下陷。

整个人的脸色发黄，眼睛也是黄色，头发稀疏，面色枯槁。

甚至于……隐隐之间还能闻到一股腥臭的味道。

这一股味道十分细微。

普通人甚至都闻不到。

毕竟，久病卧床的患者身上，大多数都有这些淡淡的臭味。

可是，陈路却清楚的感觉到了一丝丝的异样。

在中医的诊断中，闻诊的地位一直以来，都不被重视。

闻诊，包括了闻声音和嗅气味。

嗅气味是中医通过嗅觉来诊断疾病的一种方法，它可以反映脏腑气血的寒热虚实及邪气所在。

一般来说！

患者正常情况下身上是没有臭味的。

哪怕是那些经常不洗澡的，也只是一些汗腥味。

这和健康疾病，其实没有太多的影响和意义。

陈路并没有介意，走到一旁坐了下来。

“你放松一点。”

“我给你把把脉。”

“呼吸放松，平稳一些。”

陈路笑了笑。

而一旁的高晓丽却忍不住说了句：“我……身上有一股臭味……”

“我不知道，为什么洗不干净。”

陈路闻声，甚至有些惊喜。

“你能闻到？”

高晓丽点了点头：“嗯……”

“可以的。”

“我以为是口臭，可是经常刷牙，还有味道。”

“也不是身上的汗臭。”

“这是怎么回事？”

陈路笑了笑：“没关系。”

“人就和蔬菜水果其实是一样的，在代谢过程中，若是出现的特殊的气味，其实也是诊断疾病的一种方式。”

说话间，陈路开始把手放在了患者的手部。

准备把脉。

不过……

陈路并没有直接把脉，他之所以把脉的原因，就是希望让高晓丽放松下来。

紧接着……陈路开始辨别起来。

正常情况下，特殊的气味产生主要有以下几种。

口臭、汗臭、痰涕之气、二便之气、以及……呼吸之气。

而此时，患者高晓丽虽然没有注意到。

但是他身上，却有了痰涕之气。

何为痰涕之气？

咳吐浊痰脓血腥臭通常见于肺痈，为热毒炽盛所致。

但是……哪怕是正常人没有痰液，或者是没有明显的鼻涕。

可其实，这种代谢物，是存在的。

伴随着呼吸的往复。

陈路感觉到这种气味也越发多了起来。

正常人的呼吸没有什么气味，只有当脏腑病变，往往是气血津液受到邪气熏蒸后，日久不愈，正气虚极，邪气深入之际，有些浊秽之气就可由鼻腔呼出。

而此时，患者高晓丽在呼气之间，陈路清楚的闻到了一股带有氨味的气息，也就是所谓的尿臊气。

而且，高晓丽伴有浮肿！

此多见于阴水晚期患者，属病情垂危的险症，是肾阳衰败，不能化气行水，浊气不泄，反而上泛所致。

这时候……

陈路才开始把脉。

高晓丽只有三十岁。

可是……她的脉象却暮气沉沉。

左手脉象有显着的濡脉，而且能感觉到脉象滑数，伴有沉细和弦涩感。

陈路忍不住深吸一口气。

这就是他为什么要支持教材改革的原因所在。

因为按照中医内科的学习过程，学生哪怕是对患者的情况聊熟于胸，也无济于事。

因为患者压根不可能按照课本来得病。

胰腺癌，中医内科书里面就有。

胰腺癌属于中医“伏梁”、“痞块”、“黄疸”、“积聚”等范畴。

其病因、病机主要为七情内伤、饮食不节而致肝脾受损，脏腑失和，湿浊阻滞，气滞血瘀日久形成本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