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市警察局审讯室，晚上20：21：16时。

“这张照片是你吗？”

一名手里捧着保温杯的陌生警员向陈珩问道，而他的另一只手则指向了电脑屏幕上的监控回放录像。

“这应该是我。”

顺着那位明显比王宏更年长的警官手指指向，陈珩盯着电脑屏幕中出现的的人影，有点不确定。

咔哒。

年长警官按了一下键盘按钮，将图片放大。

“是你吗？”

“是我。”

看到放大照片中，处于正中间的那个人影，以及戴在这个人影额上的纸质面具，陈珩点了点头。

咔哒。

年长警官再次敲了一下键盘，随即便有模糊的声音从电脑音响处传来。接着，在陈珩的眼皮底下，屏幕中的人影开始活动，周围的事物也跟着发生变化。原来，这张照片原本是一张视频截图，而现在视频开始播放了。

陈珩往屏幕右下角瞥了一下，发现了一道小小的【沧海市华师大附中第四考点监控录像】的字样。而在电脑屏幕的左上方，则显示了这张录像的具体时间：2017年6月20日，16：14：30时。

再联想到屏幕中显现的黑白画面，现在播放的视频也不难理解是什么了。

陈珩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中的那道人影，耳朵竖起，嘴里还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坐在他对面的年长警官则是悠闲地喝了口保温杯中的茶，一边满意地咂巴着嘴，与陈珩的紧张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听着从监控视频中传来的嫌疑人声音，还有面前正在露出痛苦面具的嫌疑人本人，这位年长警官嘴角正止不住的上扬，喝茶的速度也快了几分。

不为什么，只是因为这种当众处刑的画面确实挺下饭的。

“老师！”

啊，听着屏幕中传来的声音，在看着陈珩变得越来越苍白的脸色，年长警官更觉得下饭了。

只是，正对着电脑屏幕，看着视频中正在播放的玉音放送的自己，陈珩的心境一时间却跌落谷底。此时此刻，他的情绪就如同一名在海滩边吃薯条，薯条盒子却被海鸥排泄物轰炸了的游客那样操蛋。

“怎么了，同学？”

听着从音响处传来的截然不同的声音，看着屏幕中的人物，陈珩知道了心中那坨海鸥排泄物的来源——就是他自己。

在电脑屏幕中央，显现的是一座被征用为高考考场的教室，教室的座椅上坐满了正在奋笔疾书的考生。刚刚的两道声音则是分别来自于考场中的两个人。一个学生，一个监考老师。

“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位同学？”

屏幕中，原本在教室中巡考的监考老师听到了那位考生的声音，便赶忙走了过去，并询问他是否需要帮助。

“老师，我，我……”

坐在座椅上，那位发出声音的考生低垂着脑袋，只是看着桌子上的试卷。与此同时，他的双手也紧紧捏着桌子上的试卷，手上青筋暴起。

“怎么了，这位同学？”

看着支支吾吾低着头的不知名考生，还有他手上因为用力过度快要被撕裂的试卷，那位监考老师明显也慌张得不行，生怕对面的考生发生了什么事情而耽搁了正常的考试进程。

“老师，我，我……”没有正面回答监考老师的问题，这位不知名考生还是低着头，手上喃喃自语。只是，他的动作却明显变得更加用力起来，隐隐有要把试卷撕碎的趋势。

“怎么了，同学？”

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的老师在心中暗暗骂了这个有问题不说的牛魔考生祖宗十八代，脸上却还是显露出一副焦急的模样，同时开口问答。

而坐在屏幕外的陈珩一脸忐忑，因为他早已知道了那位年轻监考老师马上就要遭遇的是什么牛鬼蛇神了。

只是在很多时候，你知道了一件事，却并不能心安理得地去接受。

“同学。”

画面中，监考老师俯下腰，在考生耳旁焦急地询问：“请问是不舒服嘛？要不要去医务室……”

“老登，你相信世界上有鬼吗？”

谁知，那位考生冷不丁地回答了一句，让监考老师顿时愣在了原地。

“......这个考生在说什么几吧？”

看着一脸怀疑自我的监考老师，坐在屏幕外的陈珩读出了她的想法——因为陈珩现在也是这么想的。

“老登，你相信世界上有鬼嘛？”一边说着，那位像是中二病入脑的考生抬起头来，接着屏幕中便露出来了一双酒红色的眼眸。

天知道陈珩是怎么从黑白画面中看出自己眼睛颜色的。或许是看带有马赛克的视频多了，脑子已经养成了自动渲染重要信息的功能吧。

这下大脑自动渲染画面了属于是。

“同学，你在说什么……”

“不不不，老师，我知道了。”

画面中，咧着嘴的【陈珩】像是溜了冰那样浑身颤抖，抬头对监考老师露出了健康的笑容。

“……”

没有接回陈珩的话茬，监考老师向后退了几步。

“哈哈，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看着面露惊恐之色的监考老师，画面中的【陈珩】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顺带着拿起了被扯出痕迹的试卷。

“假的，都是假的。”

口中喃喃自语，【陈珩】脖子一仰，看着不断后退的监考老师。

“我已经死了，已经被****的轰炸机炸死了，怎么可能现在还好端端地站在这里，身体毫发无损，就连衣服都没有破……”

他显然没有注意到身上穿的衣服已截然不同的事实。

“哈哈，我已经死了，怎么可能现在还活着，怎么可能现在还好端端地站在这里和我穿越前的老师说话，怎么可能……”

“咕，可是……”

看着好似颠佬的【陈珩】，监考老师发出了奇怪的咕声，接着指向了他的衣服，道：“可是，你现在正好端端地站在了这里啊，怎么可能死了呢？”

“……对啊，我已经死了，怎么可能还站在这里呢？”听了老师的话，【陈珩】低下头看着脚下的地板，继续喃喃自语道。

“不对，按照那些宁赫尔曾经跟我说的神话故事来看，人死后应该是前往阴间才对啊。

我既然已经死了，那又怎么可能站于看上去光明几净的教室里，迎着明亮的灯光，在这么多面露惊恐的人群对面自言自语呢？”

我的天哪，【陈珩】竟然发现了坐在他周围的考生惊恐的眼神，甚至连有人想要从教室后门逃走这种事情都没脱离他的法眼，真是令人感叹。

而更令人感叹的是，我们刚刚从异世界的战壕中回归的穿越者先生，依然没有注意到身上穿的早已不是脏兮兮的呢绒大衣，而是一件黑白相间的纤维制高中校服——如果他注意到了这件事，那说不定就不会有接下来的从他口中发出的暴论了。

但很可惜，世界上没有如果。

“这位同学，您是怎么了……”

“我知道了！！！”

就在这个时候，【陈珩】突然发出了很大的声响，并直接震慑住了那些想要从后门处逃离教室的考生。

“……您知道了什么？”

看着已经不再发癫了的【陈珩】，监考老师小心地发出疑问。

“已知，人被高空航弹轰炸后，可能会大出血或者脑震荡。

已知，大出血和脑震荡会导致人员死亡。

已知，人死后要么意识消散，要么灵魂去到地狱或者阴间之类的地方——这是宁赫尔跟我讲的。

“而地狱里，往往会充斥着大量的恶鬼和冤魂——还是宁赫尔跟我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