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是自己产生了幻觉罢。

徐安辰的手被秋芷握住前，都是如此认为的。

人类的真实感并不相通，此时的我只觉得她是虚幻。

面对着秋芷的笑，他终于知道荒谬感从何而来，他能在四年后以梦的形式梦到秋芷的背影，并且通过梦里的背影追溯到现实，并且还能在这个班上遇到她……

不，不用详述得如此繁琐，能在此刻遇到秋芷，便是最大的荒谬。

但现实恰好是无数荒谬组成的，不是吗？

徐安辰的手小心翼翼的，慢悠悠的伸了出去，然后就被秋芷主动伸向前的手一把抓住，狠狠地摇了两下。

女孩子的手真软真凉啊——

徐安辰内心突然冒出这句话。

然后他就惊慌失措地将手抽了回来，顺便快速环顾四周看有没有其他的人出现。

他感觉自己的脸在发烫。

人是没有的，只有窗子外防盗窗的不锈钢栏杆上，落了两只麻雀正贴在一起歪着头看着他们，但这也让他感到一阵紧张害臊和……兴奋？

不是，什么毛病？徐安辰狠狠地鄙视了自己一下，这啥也没有怎么还做贼心虚了？

直到这时，徐安辰才集中注意力好好打量一下秋芷。

现在的秋芷比徐安辰印象中长高了不少——当然这是废话，除此之外可能变化不是很大。

五官长开了一些，身材也更好了，长发依旧没有变，印象之中的小圆脸齐刘海也一去不返了，替换成了略微消瘦的面容加碎刘海，别着一款三角形镂空的金属发卡。

秋芷给徐安辰现在的感觉，是那种整体很协调很自然的女生。

四年的分别时光，今日突然相见带来的陌生感过了之后，四年前的熟悉感便理所当然地衔接了起来。

徐安辰记忆里的长发圆脸小女生的形象，正逐渐跟眼前的少女发生各种层面上的重合，一切模糊散去，直到完全变成眼前笑吟吟的女生。

徐安辰幻想过无数种与秋芷再次会面的场景，但眼下这幕场景显然不在徐安辰考虑范围内。

但现实就是如此，总是能在你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给你迎头一击。

在短暂的失语之后，徐安辰终于是颤抖着嘴唇，回应了那句好久不见。

“我前几天还去医院看你了，喔不过那时你睡着了，估计认不出来。”

“嗯……可能是吧。”

但怎么可能认不出来，怎么会认不出来？

当真相揭露之后，一切便不言而喻了，自己感到熟悉且清脆的女声便是秋芷，原来不只是在今天，几天前他们就已经见过了面，当然也只能算是单方面的见面。

“不过你是怎么找过来的？”

“哦这个啊，我刚搬回来，然后就想着找你见个面吓你一跳，所以我找妈妈要了你家电话，结果反而是你把我吓一跳，谁知道你当时烧那么高。

“我印象中好像你生这么大病，上一次应该是小学三年级？”

秋芷一向是能记住这些小细节的，徐安辰就不行，徐安辰唯一能记住的只有秋芷这个人，其他的记忆可能需要看到某件特定的事物才能回忆起来。

“应该？我不太记得了。”

“我就知道。”

秋芷很是自然的伸出手想拍徐安辰的肩膀，徐安辰下意识地躲闪开来，秋芷的手尴尬地悬停在空中，然后默默收了回去。

徐安辰注意到，秋芷的手抖了一下。

“对不起，我……”

“嗨，没事，是我太突然了。”秋芷将脸别过去，很是自然地如此说道，“毕竟也四年没见了嘛。”

但徐安辰却感受到了一丝异样。

四年前的秋芷，虽然也是如此，但现在的她似乎多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改变。

也正常，对于少年少女们来说，四年太长，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何况是人。四年又太短，短到熟悉感能直接涌上心头。

“你早看到我来了？”

“唔……早上你进来那会儿我没注意，然后老师念你名字的时候我才反应过来。

“本来准备下课就来跟你打招呼的，结果官瑾她又去找你了，然后你又去上了个厕所。

“刚刚也准备补完作业去找你的，结果你自己过来了。”

“……那刚刚我问你的时候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喔！”秋芷头一歪手一摊：“谁知道你真把我忘了？有点气稍微晾一下你。”

“你……行！”徐安辰觉得自己跟做梦没醒一样，脑子不清醒才来主动找秋芷，明明自己只需要稍微等待一下，就可以避免主动的尴尬。

不过也幸亏是秋芷，真换作其他女生，徐安辰估计下一步就是考虑借口又生病了回去蹲一个月直到对方把这事淡忘为止。

“不过安辰你胆子还是那么大耶，直接就来找一个不认识的女生搭讪。不会这几年你这样搭讪了不少女生吧~”

已经熟络地叫起了名，这又让徐安辰一阵恍惚。

当年跟自己一起从出生开始就一直玩的小女孩，曾经因为比自己早出生一个小时就吵着要当姐姐，最终在跟徐安辰打了一架后达成共识——

她可以学着大人一样叫他安辰，但他徐安辰可以不叫她姐姐。

于是每天徐安辰都能听到秋芷“安辰，安辰”的叫。

“阿姨我来找安辰玩~”“叔叔安辰在哪呀？”“安辰你又忘了！”，还有“安辰你什么时候叫我姐姐我给你吃雪糕。”……

就连后来，师长们都开始跟着喊“安辰，安辰”，于是在某天活动上，主持人点他起来参加活动，他一开口就是：“大家好我叫安辰。”

你当然以为我胆子大，那是你没看到我初中。你以为我搭讪了不少女生，其实你是我目前唯一一个鼓起勇气的。

咦，怎么这么暧昧。

徐安辰本想下意识去否定秋芷的假设，但不知道怎么回事，或许是童心一时兴起，他鬼使神差地接着话开始胡编乱造。

“是啊是啊我初中直接谈了十个女朋友呢！”

秋芷：(●v●)？

“真的，我超勇的好不好？”

“超勇的，指跟官瑾说话时眼睛左看看右看看，跟我搭讪时全程蚊子嗡嗡不敢看我搁那自己面红耳赤地害羞？”

徐安辰：(°ー°〃)

“我那叫礼貌！……礼貌！对！与女生交流的事，能算害羞么！”紧接着便是难懂的话，什么“第一次见面都难免”，什么“我这是对你们的尊重”之类，引得秋芷都欢笑起来，教室内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好了，看你第一眼我就懂了。”秋芷转过身坐下来拿起笔，用左手手指绕了一缕头发玩，“你不舒服就赶紧去趴着吧，别打扰我补作业。”

“补作业？”

“不然呢？”少女白了他一眼，揶揄道“你以为我是特意留下来与你单独共处的吗？”

徐安辰面色通红得借口尿遁落荒而逃，今日的胜负，是秋芷完胜。

……

真神奇啊。

徐安辰回到座位上后，又偷偷抬头瞟了一眼秋芷。

从记事起就在一起玩，中间分开了四年后，又在同一个班上上学了。

不过，刚刚觉察到的那一丝异样，是因为什么呢？会不会跟秋芷的不辞而别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