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退后三步,抬起脸时又是一个昳丽的笑容,她说:“不过是一句笑谈罢了,你也不过是本君不要的男人罢了,就当本君没来过吧。”
那样的眼神,明明再笑啊,为什么他心中好像有什么东西悄然崩塌。他的心好像被碎开,被一片片拆解着。
师父说的道,那至高无上的道,他已经无法再追求了,他的道心蒙了尘。
凤海离忧转身离开青崖,人群不由自主地给她让出一条路。
“等等……”不,别走——
温慈心在内心呼唤着,他抬起沉重的步子去追随她,下一秒好像有一千只手抓住他的脚,按住他的胳膊,捂住他的嘴……
无数声音灌入他的耳朵,“温慈心,别离开我”“温掌门,救救我们吧”……苍老的、幼儿的、男的、女的,温和的、严厉的、敬仰的、恐惧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似乎立刻要将他淹没……
从那一瞬间开始,他开始听到了从世界上任何一个角落传来的,人类和妖族的悲鸣,他们的每一声叹息都几乎要震破他的耳膜,即使是睡梦中,也不得不倾听亡灵在他耳边悲泣恸哭。
那是一种无限接近神的能力,因为他的身体里被种下了一缕神息。
他再没有力气抬起手去挽留任何人了。
温慈心继任掌门之位后,整顿门派、推行改革,不忘匡世济民之责,还收了两个徒弟,开始培养自己的后继者。
许多年之后的一个午后,他在对新弟子讲学,忽闻窗外百鸟齐鸣,其声哀切,经久不绝。
他下意识地看向手腕,封印早已消散。
后来,他听妖兽精怪说,她以一己之力平定了妖族叛乱,又过了几年,他听闻她已经死了。
有一年,他降服了一只上古妖兽,没有依照门规处死它,而是封印了它。妖兽被封印后化形为一个八九岁大小的小姑娘,他给她取名“岁惜苒”。
大概是封印消耗了太多法力,他逐渐长出了白发。他发现留着白发也没什么影响,便没有去理会。
又过了不知多少年,他遇到了凤海嚣,仅一眼就认出了故人之子——那熟悉的神态和音容,让人隔着一整个人海见之不忘。
一瞬间,他的心脏于无形中多出了一丝牵引,让他忍不住朝那人群中最耀眼的存在靠近。
大概是在那个时刻,他隐隐猜到了那缕神息的来历……
咳——
温慈心咳出一口血,滴在白发上。
他平时素爱干净,可惜这样的时刻却越发狼狈。
凤海嚣现在无法把手拿出来了,因为稍有动弹面前的人就会立刻死去。
凤海嚣有一个疑惑,问了出来:“那时候,你为什么要打下那个封印?”
“锁灵啊……”老人笑了,“和她的一样的,因为……我相信你们都是好孩子……”
他伸手,触碰凤海嚣的眉间而对方也并没有躲开。他说:“你……我最后再送你一卦——大劫将至,生生死死,死死生生,神女剜心,灵犀可化……”
啪——整个空间的数千片冰晶随着一声巨响尽数碎裂,像万千镜子碎片散落在地。
直到手腕上的封印彻底消散,凤海嚣才确定这个男人真的已经死了。
他麻木地把他放平在地上,就转身离去了,任凭左手上的血液滴落在身后的脚印上。
他一步一步走着,心里突然回忆起那个女人。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她了,就快连她的脸都快不记得了。
其实他也没有那么想为她报仇,或许她也没有喜欢温慈心。
有一句话,他清清楚楚地记得她说过:“如果那时我真的得到了他,他或许也会变得像其他情人一样让我厌倦。但正是因为没有得到,所以才会当做自己一直爱着他,甚至不惜找一群和他很像的人来骗骗自己……”
至于那缕神息,权当送给情人的礼物,毕竟她向来大方。
所以,以后再也见不到也没关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