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嘞，客官，小的记一下哈，一百块减七块，再减三块钱的跑腿费。好了，你现在的扣款钱包还有九十块钱。”文溪说着，拿起旁边不用的纸笔记下来。

“哟！三块钱的跑腿费，抢劫啦！”赵语晨故作惊叹道。

“哎哟喂，堂堂赵大小姐还在乎这点？”

赵语晨家里是开公司的，和文溪相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但是赵语晨平时很少提自己的家庭，用钱也并不大手大脚，文溪也是偶然知道的。

她有一次放学听见赵语晨打电话，不耐烦地说着“不用了，我自己能回去的。”她心生疑问，便问赵语晨，才知道小学之前她上下学都是家里的司机专车接送。她简直惊掉了下巴，第一次发现如此贫富差距竟然就在自己身边。

“唉，好吧好吧。”赵语晨无言以对。

文溪在赵语晨的搀扶回到教室。她看见了顾念，他站在教室后面的窗边，出神地望向窗外。回座位的时候，顾念经过她身边，停住了脚步。

“你，没事吧？”他面无表情地低声问，手指却不知不觉紧紧握住。

文溪反应过来，笑着回答：“没事儿，现在已经不怎么痛了。”

“那就好。”顾念回到自己的座位。文溪好像看见顾念笑了，她好像还是第一次近距离看他笑，虽然只有一下。他的嘴角微微上扬，平静的眼底也泛起星光，低着头，脸上浮现少年特有的青涩。

“你应该多笑笑的，笑起来好看多了。”文溪对前面的少年说。

少年一言不发，只是眼角的笑意更加明显。

她到底忘记了什么呀？到现在她还是没弄明白。下午回到家，她似乎听见妈妈在卧室小声抽泣。她才想起来，今天是外婆的忌日，每一年外婆的忌日，妈妈都会悄悄流泪。妈妈以为她不知道，其实她早就观察到了。

文妈听见她回来了，赶忙把照片放进抽屉从卧室出来，嘴里说着：“回来啦。”

文妈看见文溪的一下子就注意到她有异样：“怎么回事？”

“没事，就是有点脚崴了。”

文妈立马从冰箱拿出冰水给文溪冰敷，嘴里喃喃说着：“你也是，怎么这么不小心？小时候你就天天到处跑，老受伤，我们都担心死了，现在又这样。不管干啥都要小心知道吗？健康是最重要的知道吗？”

文溪不敢和妈妈说自己打篮球了，不然还不知道会被唠叨多久。

“爸爸出去采购了，会晚点回来，咱娘俩先吃吧。”

坐在饭桌上，文溪心不在焉地刨饭，她的思绪已经飘到了很远。

她记得外婆，她很小的时候就和外婆住在乡下。但不知道是时间太久还是什么其他原因，很多事情她都不记得了，连外婆的模样她都记不起来。她一直以为外婆还在乡下，后来才慢慢知道外婆已经去世了，但她也没有很难过的感觉。更奇怪的是，她每次和妈妈说想看外婆的照片，妈妈都会敷衍或者转移话题。

文溪今天决定再问一次。

“妈妈，我可以看看外婆的照片吗？”文溪问道。

文妈把手中的抹布放在一旁，表情严肃起来，正打算说话，文溪又坚定地说：“我不想听敷衍的话了，我可以看看吗？我知道今天是外婆的忌日，我想知道她的样子。”

文妈看着文溪，思考良久，眼神透出莫名的悲伤，叹了一口气，说：“就在卧室抽屉里，你去看吧。钥匙在客厅钱包里。”

文溪拿出钥匙打开抽屉，她看见一个黑色的长方形相框，相框边上的颜色由于时间太久已经被磨损得不太均匀。她将相框翻转，一个穿着花纹衬衫，头发花白，却满脸笑容的老太太出现在相框中央。她的背后是玉米地和蓝天。

文溪感觉自己还是没什么印象，便放下相框，关上抽屉，回到房间。

她正打开课本，却看见一滴又一滴水珠掉在桌面上。她不停地擦，却怎么也擦不干。一滴又一滴，是她不受控制倏忽掉落的眼泪。

文溪的眼睛逐渐模糊，她从泪水中似乎还看见了一个和她一样瘦小落寞的身影。

文溪掉了很久的眼泪，可是她的记忆还是一片空白，她一直流泪，却感受不到悲伤。

第二天，文溪感觉脚痛好多了，已经可以正常走路了，只是不能太用力，但总的来说和平时相差无几。

她看着镜子里顶着红红的眼眶的自己，深深地叹气，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李亦南看到她的第一眼就被吓了一大跳。“你眼睛怎么回事，被人打了吗？”李亦南脱口而出。

文溪瞥了他一眼：“再说打你信不信？”

李亦南识趣地闭了嘴。

她来到教室的时候，才想起忘记给同桌带早餐了。她和李亦南每次上学似乎都是随意在店里拿走两个包子一人一个。

“我忘记给你带早餐了，等会大课间我去食堂帮你买吧。”文溪说道。

“好吧，我要吃花卷，再带一瓶牛奶吧。不对，你的脚还好吗？”

赵语晨说着转头才发现文溪又红又肿的双眼。

“咦，你眼睛怎么回事，怎么成这个样子了？”

“美女的事情少管啦。”

“切～”

文溪买好花卷和牛奶，走在回教室的路上。她抬起手，阳光照得她不知为何有点晕乎乎的。

忽然，身边闪过一个人影，拉住她的衣柚，往不远处的树荫走去。文溪看着眼前的少年，脑子莫名空白。

“顾念……”

“别动。”他打开眼药水，示意文溪抬头，一滴一滴地滴进文溪眼里。

文溪看着眼前穿着淡蓝色短袖、轮廓清晰的少年，觉得他有一种莫名的魔力，他们明明认识不久，她却对他没有太多防备，似乎早就知道他不会伤害自己。

顾念又从袋子里拿出药膏，蹲下身来，认真地贴在文溪的右脚脚踝上。

“拿着。滴眼液早中晚一滴，药膏每天换一次。”

文溪感觉自己的脑袋逐渐清晰起来，眼前少年的五官鲜明地映入她的眼眸，还有他发丝上闪烁着明显刚刚运动过的汗水的光芒。

耳边的蝉鸣声渐渐消失，她似乎只听见自己诺大的心跳声。

“顾念，我们是不是小时候见过？”

他看着她，眼里的温柔如如瀑布一般倾泻，轮廓分明的脸愣了一下，他的嘴角微抿，郑重地捧起眼前女孩的右手，闭上双眼。

吻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