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过是个胡人,他们入主中原的时候,杀了多少人?我们现在杀了他,是在做好事!在这之后,我们会扶持上来一个中原人做皇帝,这不比让胡人统治这里强么?
而且他们已经做好了准备,如果你拒绝这次任务...”
说到这,虚日鼠咬紧了牙关。
之后的话,不用出口也能明白。
他必须要去做。
默默地拿起了任务单,柳诚转身向着钱庄外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回头问了一句:“你也会来吗?”
闻言,虚日鼠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不止是我。”
“哦...”
柳诚走出了钱庄,来到城里。
此时,街面上依旧是祥和宁静,人们熙熙攘攘地在街上闲逛,孩童们穿梭在人群里嬉戏,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美好。
他缓缓运转起功法,将自身完全藏匿了起来,向着远处的皇城走去。
说起来,他也不是第一次干这种刺杀皇帝的活了。
只是这一次,他的心情完全不一样。
他清楚,这又是一次临枫楼对他进行的驯服尝试,要么选择完成任务,要么奋起反抗。
柳诚很快就潜入进了皇宫。
事实上,对于他来说,这里边布置的各种禁制以及机关,全都是稀松平常的事情,每次潜入刺杀,都不免要经历一次,只不过这次比较复杂罢了。
这里的守卫很是严密。
来来往往的巡逻队,让皇城里充斥着一股肃杀之气。
柳诚也并不意外,因为他给临枫楼带来的麻烦里,还有一条是偷偷向官府传递临枫楼的情报。
很明显,那位右贤王在提防被临枫楼刺杀。
可还是没什么用,他依旧进来了。
走进那座寝宫,柳诚能嗅到很浓的中药味,哪怕只是吸一口,都觉得咽喉泛苦,大殿四角摆放的香薰炉根本起不到作用,正中间的大床上,躺着一个人,在幕布遮掩下看不清模样,除此之外,只有几个宫女太监侍立在大殿内。
他保持着身形的隐匿,藏在阴影之中,缓缓向着那个躺在床上的人走去。
忽然,那个躺在床上的人,有了一点动作,抬起手来摆了摆,年迈且虚弱的声音也从幕布内传出。
“都出去吧。”
站在大殿里的几个太监宫女不明所以,但也还是迅速低下头走了出去。
待到殿门合上之后,这个躺在床上的人,才终于坐了起来。
是右贤王没错...
柳诚沉默无言,他并不是第一次见到对方,过去曾在道门的时候,他就在信州的关口,与其对峙。
只是,当年的右贤王,虽说是身为敌人,但他也不得不承认其的确英武不凡,披着一身重甲,骑着高头大马,身后领着铁骑三千,面不改色地与他对峙,可谓是威风凛凛。
可如今,他只看到一个虚弱年迈的老人,在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
瘦削且单薄的身体,完全看不出当年是个魁梧强壮的将军,花白的头发与混浊的老眼,也没有丝毫当初与他对峙时的英武模样,完全就是一个不能自理的白头翁。
“现身吧,你是第一个能走到这里的刺客。”
这个老人坐在床边,艰难地尝试了几次,才终于佝偻着身体站起。
柳诚也缓缓显现了身形,平静地看着这个连牙齿都没剩几个的老人。
右贤王眯起双眼,打量了他一下,问道:“以你的水平,在临枫楼里,排得上号么?”
“最好的。”
柳诚淡定地说出了这个事实,在临枫楼目前的所有刺客里,他的确是最好的。
“呵,那我还挺荣幸。”右贤王笑了笑,又再接着问:“你知道,杀了我,会有什么后果么?”
“什么后果?”
“关中之地,会重新变成一盘散沙,百姓会流离失所。”
“他们会扶持一个新皇帝。”
“新皇帝?呵。”右贤王苦笑着摇了摇头,“你知不知道,临枫楼在跟盘踞西州的邪修联盟合作?你觉得,他们扶植起来的新皇帝,会为了保住自己的权位,选择做些什么?”
柳诚沉默无言。
对此,他一无所知。
原本,他就一直都在疑惑,临枫楼打算在关中做些什么。
这一刻,他终于想明白了。
这并不是为了什么财富,也不是为了什么权势,而是在创造一个合适自己的生存土壤,代价则是这关中的无数百姓...
“你...有办法么?”他试着问道。
老人自嘲地笑了。
“不,当你走到这里的时候,我就已经输了。”
“你出现在这里,就意味着,他们已经做好了准备,而我也的确是老了...”
“他们早就扶植起了叛军,可我对此毫无办法,仍旧忠于我的军队,寥寥无几,那些大臣们全都居心叵测,我已经是孤家寡人了。”
这一刻,柳诚感觉自己的心头,仿佛压上了一块巨石。
本来是想着妨碍,乃至于捣毁临枫楼,可如今,他不仅帮其发展壮大,还成了其搅乱关中的帮凶。
“所以,就只能这样看着了是吗?”他试着问道。
老人抓了抓自己的满头白发,苦笑着继续说:“看到了吗?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威震天下的名将了,而是一个躲在宫里日夜担心被人刺杀的昏聩老头,哪还有什么办法。”
“你随时可以取走我的项上首级,回去复命。”
“当然,如果你对此有哪怕一点愧疚的话,那我也有一个不情之请。”
“就当是我这个走投无路的老头,向你这个刺客发的最后一个委托,如何?”
“毕竟,你看样子,也不太想继续为临枫楼效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