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从月前的《澳门月报》里找到这条新闻的。裨治文神父与卫三畏神父两位,您也非常熟悉了。在他们主编的报纸上看到这样的新闻后,林公几乎是立即派遣了仆人去搜集街面上的报纸。而两位神父作为诚实君子,向我们保证了消息的来源一定可靠。莫勒也送来了他们编的<澳门新闻纸>。国会现在流行一种说法,英国受到了来自远东的鸦片的毒害,因此国会支持通过战争的方式索赔,哼!向我们索赔。”
理雅各露出了一种不可置信的表情,看到这个表情的人都确信,他对此事确实毫不知情。他又打了一下铃,门外的孩子应声进来。
“马格里,还有今天的报纸么?”
“您需要哪一份?”
“只要有哪个头铁的记者,敢冒死去报道这两天下议会关于对华贸易的讨论内容的就行。”
“大人稍待。”这个七岁的孩子非常老练地退出了门,随后拿了一叠报纸进来,“这是今天送来的全部报纸。下议院还没有就开战问题召开特别会议,反而是上议会的老爷们就鸦片的问题连开三天会了。格雷厄姆男爵连续三天都出席了辩论会,并且同皇家历史学会的主席争论了起来。他们之间的辩论现在是伦敦家庭茶余饭后的消遣。不过,格雷厄姆男爵公开宣布最迟下个月就会把自己的提案递交给国会讨论。在报纸上公开附和他的公众人物里,有威廉渣甸爵士。他们的辩护词都在报纸上刊印了。大人请过目。”
理雅各教士似乎很满意这个孩子的作法,转头向东方的客人郑重地做出了介绍。
“这个孩子来自全伦敦最熟悉您的国家的贵族家庭之一,您还记得马嘎尔尼勋爵的大名呢?”
“来访我国的第一位正式的贵国大使?”
“他没有孩子,这是他的侄子,也是他爵位和血统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当然我们的爵位系统——”
“您不必劳神介绍他的前途和未来了,我敬重他。两个拥有皇族血统的国家臣民,彼此之间对礼仪的敏感理当是天生的。”
“他非常精明,但我怎么才能知道他是否市侩呢?我的上帝。”理雅各笑着接下了对方的一记重拳,同时展开了报纸。
报纸的内容并不令人省心,毋宁说,英国的报纸确实向众人展示出了一股相互矛盾的报道。卫三畏所办的报纸内容,理雅各原是熟悉的。部分因为理雅各一直在广州地区工作,与卫三畏等人早已熟识,里面的几则新闻也是滚瓜烂熟的旧闻,但来客在报纸上特地标注的一行,却仍然引起理雅各的惊愕:“鸦片来由,实皆港脚奸夷所带,与英吉利国之修职责者殊不相涉”“广东鸦片皆由外国鸦片贩子卖烟而起”“此地夷船麋集,其所带来禁物,久与员弁、兵役一气呵成,而汉奸以此为业者,更不可以数计,若非捣其要害,势难杜绝来源”。理雅各熟识中文,对清廷奏报的传统又甚为了解。而客人看着他不甚自在的反应之后,拿起了《泰晤士报》的剪报中兰斯顿侯爵在下议院讲话的那一章,并递给了理雅各:
“中国其实强烈地倾向开展对外贸易,即便是手握重权的清政府也无法组织。中国的法律严令禁止鸦片贸易,但清政府的官员却里应外合,阳奉阴违。除非外国人一起停止贩卖鸦片,否则是无法禁止的。”
客人顿了顿嗓子:“国会下个月的辩论即将谈到鸦片贸易的问题,而您需要回答我这样一个问题。现在我在伦敦的药行是否还能买到鸦片?为什么英吉利要为一桩在自己国内严禁贩售的药物,是否能在敝国倾销,而要大动干戈;而现在为战争授权的不是一间公司的董事,而是贵国的统治者,身兼基督教保护者与数十个海外领地的领导人,尊贵的女王陛下?我们究竟在与谁作战?”
然而这三个问题注定抛给了叹息之墙,而理雅各还不准备吹响那著名的歌利亚的号角。他将反击的机会留给了下一回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