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了一整天,直至半夜才逐渐变小,三更锣声刚落下,紧接着一阵敲门声夹在这雨声里,在这深夜里突兀的响起。
油纸伞下,一位装着朴素的妇人牵着一个小孩,敲开了春霞班的后门,随后门从里打开,出来一个小门童和一位中年男人。
妇人把手里的包裹和旁边的孩子往门童怀里一塞,“小姐临终前让我把孩子托给您,就拜托您了。”
妇人又看了一眼孩子,道:“小主,昨日之事你就忘了吧,不要回去也不要替你娘亲复仇。”便头也不回的消失在雨夜中。
可那场熊熊大火和亲人的惨叫声,她这一生怎么可能忘得了!
“春娘!”小孩似乎想要哭喊出声,却被周笙一把捂住了口,不许她发出声响:“这会儿可不是哭的时候。”
伴着发钗泠泠声和雨声,周笙看了眼憋泪的小孩,轻轻叹了口气:“命运就是这般如此啊,你以后就改名叫小侜,切不可对外说出你的真实身份。”
周侜自此便进了春霞班,关于她进来之前的事儿都无人知晓,旁人若是问起,门童兴喜都是乐呵呵的笑道是下雨天在门口捡到,无人来认领,看着可爱,班主便收下作义女。
毕竟现在世道这么乱,养不起小孩的人家到处都是,丢在戏班子门口还能让孩子混口饭吃或混个本领学。
路晋玩笑道:“得亏是丢在咱们戏班子门口,要是丢在那醉香楼,以小侜的姿色,咱们恐怕是见都见不到一面,哈哈哈!”
“你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周萧萧一个拳头打了过去,抱着琴继续往前走,“小侜岂是你能拿来取乐的,懂不懂得尊重人!”
路晋吃痛地揉了揉被打痛的右手,嘟囔着:“开个玩笑嘛,不过班主把小侜教得那么好,她的琴艺似乎也不差,怎么不让她出来赚钱呢。”
谁知道为什么呢。
周萧萧顿了顿脚步,她只记得三年前她一觉醒来,身边就多了一个年纪相仿的小女孩,爹爹站在窗前,双眼疲惫一脸愁容,似乎一夜未睡,语重心长的让她将这个陌生女孩当成自己的妹妹。
初到之时,周侜一直沉默不语,卷在角落里独自抽泣,三天三夜的不吃不喝,怎么劝怎么说都没用,周萧萧便一直陪着她,直到周侜饿昏了过去,被周萧萧一把拉回来,两人同吃同喝同睡,这才成了无话不说的好姐妹。
偶然间,周萧萧在练琴,周侜在旁边突然咿咿呀呀的跟唱了几句,周班主一听觉得是个好苗子,便尽心尽力的教着她琴艺和唱曲,没想到周侜天赋异禀,很快就在琴艺上面略胜一筹。
一不留神,脚尖撞到了台阶,周萧萧脸色痛苦的“嘶”了一声,恼怒道:“别多嘴,班主说了不许在外提起小侜的事情。”
两人沉默不语,往张员外家走去,今儿是张老夫人的寿辰,耽误不得。
张员外在京城里做了个小官,又在做布匹买卖,生意倒是不错,他娘张老夫人的六十大寿,特意邀请了一些戏班子来助兴,春霞班虽不是什么大有名气的戏班子,但周班主的琴艺在京城里小有名气,张老夫人又素来爱听曲儿,张员外也特意派人请来。
只是周笙前晚醉酒吹了冷风,当天夜里头痛并发作,折腾了一宿实在是起不来前往张府祝寿,这才让周萧萧和路晋过来应付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