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气间有些惋惜和落寞,又径自往回走去。
他看着女孩离去的背影。
同理心正在作祟,他既能理解那两个父母的悲恸与绝望,又能感知到女孩回眸时的难过与哀伤。
此时电话声的响动,打乱了高浮的思绪。
“主任,稿子整理好了,等您审稿,早午新闻可以报道。”是杨光越的来电。
高浮回头看了一眼殡仪室,似乎也无法得到更多新的信息。
他驱车动身准备赶回单位。
高浮所在的市广电局,拥有着这座城市三十余年的传媒记忆。
他也跟随这个建筑见证着城市的变迁。
市广电局经历过两次翻修,而东门墙外爬山虎因为重建而被拔除,翻修后爬山虎又顽强地再次爬满了整个外墙。
高浮也一直记得自己最初刚踏进局里的样子。
他虽然不是新闻编导专业出身,但面试时优秀的表现,还是让他被破格录用。
且有幸的是,他遇到了自己行业里极为优秀的老主编作为师父。
老主编个性跟髙浮类似,亲力亲为的事不少干。
因此髙浮也一直切身实地去跑各种新闻的,从民事民生的实地采访,到洪灾现场的一线抢险。
这也是髙浮身上独有的特质。
而这些经历,造就着高浮如今的个性。
当初充满梦想的青年已经步入中年,但高浮的初心并未消失。
他恪守着当初入行时的准则,这份执着让他在行业中赢得了认可。
客观、公正、真实、全面,坚守新闻职业道德。
“主任。”杨光越敲门,把一份纸质的数据的副本递给高浮。
高浮翻动着递上来的文件,又诧异于文件上的数据。“死亡616人?”
作为一个300来万人口的城市,每日上报自然死亡的数字不过二位数,这骇人的数字,已经远远高于正常死亡率10倍。
“统计数据没有问题么?”高浮此刻心里泛起了嘀咕。
“数据没问题的,我们都跟相关部门核实了几遍。”杨光越回答到。
“仅包含医院心源性猝死的人数?”高浮持续确认着杨光越的数据。
“医院与民政的数据。”杨光越再一次应声,“年龄跨度从11到76,死者亦有男有女。”
“地区范围呢?”髙浮继续发问。
杨光越仔细检查了一遍数据。“本市及周边郊县都有数据上报。”
“数据截止到10点为止,还有未统计上报的,死亡人数可能还会有所增加”杨光越话语间犯着愁。
杨光越继续询问:“那我们要怎么报道?”
“按数据如实报道。”髙浮回应着。
杨光越吞吐起来,“但是……社媒上……”
“嗯?”
杨光越补充道,“我们回来的那会儿,已经在社媒上热议了。”
髙浮回应道,“这么大的事件,热议不正常么?”
“不是,热议的内容,是死神。”杨光越说。
他继续补充道,“您看热搜——死神的刺刀。”
高浮有点莫名其妙,他随机将手机打开,翻阅着相关的话题。
果然,城市热度的话题上,挂在榜首的热搜——死神的刺刀。
“说是死神的来临!”杨光越继续描述着热搜内容。
——
死神会选中罪人,在凌晨2:00用刺刀刺向他们的心脏。
死者全是有罪之人,是死神的惩罚,死神会手握尖锐的利刃,在睡梦中清除掉罪恶。
——
话题被顶上了热度头条,髙浮查看着下方的评论,不由得皱起了眉,网络将这件事渲染得荒唐离谱。
“这不是无稽之谈?”高浮继续翻阅着,事件与舆论像野火一样正在迅速蔓延。
“这件事的确怪异,有流量嘛,网上的人喜欢跟风热度。”杨光越说道。
“以讹传讹也不是什么小事!”髙浮回答着。“这需要我们官方媒体站出来作为。”
“那主任,我们如实报道?”杨光越发出疑问。
髙浮此刻站起身来,在办公室踱步思考。
“数据还是如实报道,但死因上,可以连线医院相关专家,给出一个相对合理的解释,必要地润色一下。”
“润色?”杨光越显然不太懂得。
“咱们不能直来直去,尽量避免这件事在群众中引起恐慌。”髙浮思考更深了一层。
“数据上咱们当然真实播报,但保障社会的稳定也是我们的目的之一。”高浮笃定地说着。
“不该讲的暂时不讲,避免助长了流言的气势。”
“好的。”杨光越简短答道。
髙浮依旧高效地安排完了接下来的内容事项,又补充道。
“帮我联系一下各部分负责人。”
“所有部门么?”杨光越追问。
“是的,紧急会议,这件事要用最好的方式处理。”
“好的。”杨光越健步离开了办公室。
髙浮坐在凳子上,回顾着刚才看到的内容。
死神的刺刀——刺向罪人的心脏?
他继续翻阅着网上的话题,脑子里回忆着早上的情形,一个14岁的小孩,能是什么罪人?
话题以死亡展开,大概没有比死亡更让人感到恐惧与不安的东西。
信息时代的浪潮中,任何一个关于死亡的流言,都会形成一个无形的风暴,迅速获得无数的流量,引发舆论。
这猎奇且引人注目的消息,更是如此。
点击,分享,转发。
髙浮坐在电脑前查阅着着信息,原本昨夜发生时还沉寂的消息,此刻却如同涟漪般扩散,迅速在汪洋般的社媒中掀起波澜。
像是给这场风暴注入了新的能量,成为人们关注的中心事件。
认同,质疑,担忧。
但无疑的事,荒唐的言论却远超过了理智的言论。
髙浮关掉了手机。
早午间新闻如期播出,这是官方媒体正面回应的第一个途径。
会议室里聚集着管理层,他们也在一边盯着新闻里的播报,一边商榷着针对这一事件将要采取的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