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请陛下治臣之罪。”虽说治罪，但跪在地上的高和言语之间不见愧色。

“起来说。”圣天走回自己的御座，语气平静。

“袁州一处铁矿发生坍塌，好些百姓被埋在里面了。”高和道。

“这是大事，死了多少人。”圣天问道。

“报上来的是十六人。”高和回道。

“袁州刺史是赵庭和。”圣天的语气似是发问

“是。”应声的是何忠国。

“那是不是你的门生啊，高相？”圣天问道。

高和不语，圣天接着说：“矿井始终是官家的产业，出了事，便要让官府自己担着，三省

就暂不拟旨。”话毕，圣天便闭上眼开始清修。

高何二人知是等不到旨意，便安静地退出门去。

“我送送高相。”何忠国伸手道。

“何公公先请。”高和也是客气道。

何忠国招招手，唤来内侍后命其站在门外，自己则与高和走出大门。

“江西赈灾要钱，北边战事也要钱，如今可算是处处要钱，处处没钱。”何忠国道。

“明年六月，陛下要在观星楼举行庆典，东南被命在今年年末呈上品丝绸五万匹以做各色法服。”高和接着说：“大家都难做，但总要个先后，只要我们都乘着陛下这一艘船，再大的风浪也能给他过去了。”

“高相说的是。”何忠国笑道，接着说：“江西赈灾的银两，今个儿我就自个儿走趟督察府，把事给办了。”

“何公公事事躬行，高某惭愧。”高和道。

“江南好办，江西不易啊。”何公公似是提醒。

“是步险棋，陛下要走一边，做臣子的就要走另一边。”二人致意后离去。

袁州属江西道十二州，盛产金、铁等矿物，是江南盐铁丝制局重要的原料产地，袁州共计十二县，井灾就发生在白石县。

白石县共有铁矿两座，开井时长最长的达二十三年，出事的矿井近西南官道，开井时间不过三年，倘若有心之人查阅各地井志，便能知晓矿难并非偶事，不过大多矿井都在深山老林或者穷山恶水之旁。即使发生矿难，当地官吏能发些抚恤已是让百姓感恩戴德，更有甚者给死者扣上逃役的罪名，以此鱼肉百姓。

不过，如今白石县银矿已全面停产五日，矿区外就跪着这样一匹人，他们身穿白色缟素，在前不久的井难里失去了丈夫、父亲或是儿子，若是以往，白石县县太爷杨景才不用为这些事伤神，但当下桌子上放着从袁州寄来的密函。

“这银子是发还是不发。”杨景生的肥胖，但出生行伍，一身肉都是紧绷绷的。

“自然是不发。”说话之人是袁州刺史的门客柴道远，但密信不是他带来的，他受袁州刺史赵庭和所托前来出谋划策，但今日抵达之时，还到了这封从袁州寄来的信。

当下的县府衙门里，唯他坐着，县令杨景、县丞王新才站在两旁。

“赵大人是什么意思。”王新才问道。

“赵大人能有什么意思。”柴道远反问道。

“那是谁的意思？高相？”杨景探过头轻声道。

柴道远不语，拿起一旁的茶杯抿了一口便站起身来，说道：“我又不是送信的，我今日便返回，和赵大人再商量一下，现在茶也喝过了，就不再久留。”柴道远说罢便抬腿准备离开。

“柴先生难得来一趟，还不让多留几日让我们尽尽地主之谊。”王新才陪脸笑道。

“罢了，你们这地头如今乱的很。”柴道远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柴先生，我便直说了，如今这事已经上奏御前，还请你透个底，不管是高大人也好，还是赵大人也罢，我们这做属下要怎么处理。”杨景倒是问的直白，但可把一旁的王新才吓出一身汗来。

柴道远来前，王大人便向杨大人千叮咛万嘱咐过，套话可以，但官场行事切勿太过直白，特别是这些大人物，就喜好让下面的人猜他们的心思。

柴道远收回了脚，转头看着杨景，杨景也是看着他。

“好！”柴道远语气含笑道：“矿难成灾自然是依例解决，这五千两白银如何，信上也是说的明白的。”

王新才闻言终归是心里石头落地，和杨景两人将柴道远送到门口，又命车夫将他送去自家别院。

其实柴道远心中也没底，赵大人何时和自己说过还有一封密信要至，所以刚刚也不过是凭自己的想法说了一两句。

院中王杨两人，一胖一瘦，一高一矮，如同两人性格一般，王新才谨慎似胆小，杨景粗犷近无心，王新才是江西白鹭书院的学生，杨景则出生宣府军。

王新才有时会怀疑自己的上司是怎么升到这个位置的，其实也不用猜，杨景在宣府军时，赵庭和是宣府军行军大总管，赵庭和荣迁刺史，作为小弟自然也跟着从政了，简单来说，杨景自认为自己属于高党。

“再看一遍信吧。”杨景道。

“正有此意啊。”王新才拿起信，二人四顾确定无人后便看了起来。

“这两千两白银只说援袁州，没说干什么啊。”杨景说道。

“问题就在这儿，没说干什么，不就是什么都能干了吗。”王新才自觉领悟。

“今年江南丝制向我们要多少铸银。”王新才继续说道。

“一百五十斤铸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