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淮漪终究对晏淮殷心存畏惧,不只是因为她是嫡女又是长姐,她自己也不是很明白这份畏惧之情到底是来自哪里。她极度依赖晏淮殷,总是偷偷跑去公廨看她,又不敢让她知道。
闷闷道:“那日我也在大青龙寺。”
“所以,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你都知道了。”晏淮殷严肃到。
“长姐,在玉门三娘子因为救我,错失战机,她本不该受此重罚。您能不能饶了她?”晏淮漪泪眼婆娑的看着眼前已然面若冰霜的人。
“当日,原本你已经接到了延迟返回长安的信件,又为何不遵呢?”晏淮殷反问。
晏淮漪一时哑口无言,之后才道:“我庶母生辰在即,原本想着按原计划一定能在长安为她庆贺,所以就……我实在没有想到会在玉门遇到沙暴。就是那么巧,我们遇到了三娘子一行。可我真的不知道她带着那么重要的任务。”
“我无权不降罪于她,你若真的愧疚,就严于律己。”晏淮殷训斥到。
其实在任务失败后,她就接到消息。可这又能怎么样,不管是因为谁,任务失败就是失败了,天门从上到下都要担责。她的不必细说,能留下柳兰若的命,她已经心满意足了,哪里还敢奢望其它。
“姐,此前我只听过‘听雨眠’的厉害,直到那日我见到三娘子毒发才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晏淮漪的手指因为害怕而轻微的颤抖。
“所以,现在这幅样子是真的害怕了吗?”
晏淮漪诚实道:“我真的不知道会如此痛苦。”
“这算好的了,罚够了自会给她解药。但是人死了就永远不会再回来。”
晏淮殷起身回到内室,与众人一道说话,直到日落后才回到幽篁院。
她一走进房内一阵凉风迎面吹来,激的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心想又是哪一个粗心的丫头忘记关窗。正要上前将那一扇窗户关上,一个人影翻窗而入,于此同时,晏淮殷腰间的杨柳心已经抵住那人的咽喉。
“你可小心,我这是血肉之躯,可受不了你这饮血的兵刃。”是东方既白。
晏淮殷看着眼前行迹浪荡的人,收了兵刃道:“我府中大门还在吧?世子怎么还学起了梁上君子,翻窗入室过了吧!”
“胡说,我来拜访靖北王伯父的,顺道来会会旧友。”还是那般死皮赖脸的样子,和早年没有一点变化。
“有什么事儿就说吧,别铺垫了,你这成套说辞,没有一句有价值的。”
晏淮殷知道东方既白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他那副做给外人看的样子,她是一点都不会信的。
东方既白正经道:“广宁王在端午时曾派人去了云西王府。”
晏淮殷道:“你想说广宁王意在拉拢你们云西军?”
东方既白脱下左手的灵蛇玉环,放在晏淮殷面前,道:“你知道这个是什么对吧?他让人带着另外一个送给我父亲。”
晏淮殷拿起面前的灵蛇玉环,仔细端详:“就是这只吗?”
东方既白点头。
“我听父亲说,东方家的这个信物是一对,不过早先就遗失了一个。”
“所以谁也没有期待它会被再找回来。”
“看来广宁王是希望你们云西军有两个主事人。”晏淮殷将玉环推至东方既白面前。
这事儿她可不想搅入其中。她也不清楚东方既白,将此事告诉她的动机。
遂不再言语。
东方既白忽然笑了起来。他将玉环重新戴上手腕:“你在害怕。”语气挑衅。
可是这对晏淮殷一点都不起作用,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哪里会因为一两句话的刺激人的言语,就跳脚。
也只是面带笑意道:“我只是谨慎。云西世子不是也很谨慎吗?不然怎么会谎话连篇的在我这儿套话。”
“就知道骗不过你,我偷偷跑来找你的。”看着东方既白挤眉弄眼的样子,晏淮殷到底是有些不耐烦了。
“家中规矩森严,云西世子还是早早离去的好。”
“给。”东方既白从怀中掏出一个精巧的木质锦盒,塞给晏淮殷。
“别说我说话不算数,这东西我可给你带来了。”说完原路返回。此时天色深重,院子里的侍女们竟然无人发现有人从身边经过。。晏淮殷立在窗前看着,东方既白小心翼翼的样子,觉得甚是滑稽。不由得笑意就扬上了眉梢。
低头一看手中还握着刚才东方既白死气白咧塞给她的盒子,于是来到烛火下,细看那木盒上镌刻着类似桃花的纹样。细嗅竟然散发着异香。她打开盒子。一颗青龙胆赫然出现在她眼前。一时间心内五味杂陈。她没有想到,他还记得。七岁那年晏淮殷入选天门。也是那个时候她知道她的师傅是个不长命的人。她很伤心,可是彼时她太小了,并不能做什么。只是听星主们说青龙胆是这世间的圣药,她心想师傅吃了也许会好的。
便一人跑去云西王在长安城中的府邸。
她记得东方既白告诉过她,青龙其实就是生长在云西十万大山中的灵蛇,可是人能找到它的机会微乎其微。而他自己有一颗,但那是用来救命的不能给她。所以,晏淮殷曾有幸见过那世间圣药,可惜她不能带走,不能因为自己要救人就夺了他人活下去的机会。
后来过了些许年师傅死了,那一年她三十九岁,红颜薄命任谁也没有留住。她不得已弃了她此生唯一的弟子,没给她留下一句话。而今想来往日种种,晏淮殷依旧伤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