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捂着被我掀开的那只手，明丽的眼眸幽幽地看过来，似娇嗔似生气。

“……”我语塞的片刻，脑袋充血，耳畔边似响起了钟鸣，充满慌乱地说：“对不起！”

古手川爱理蹲下来一张张地捡起掉落的纸，我也连忙蹲下來一起捡。

“下次要记得敲门哦。”

我临走前，她依靠在门前，被打红的手遮在背后。带着风韵犹存的妇人那特有的奇异的，令男人动容的宽忍和风情。

*

静下心想，或许我只是被捉弄了罢。成為了古手川夫人表演骄傲的工具，所谓的愛拆解出来似乎就是低劣的欲望，表面上看纯洁无暇令人有飞蛾扑火的向往，实则是钢筋水泥的城市丛林里对猎物敏锐的捕捉。愛的概念從书本和知识的醍醐里脱胎，卻早埋在盲目的亚当和夏娃心中，叫人自我折磨般曲折又惨痛地认知到愛。人總是在早些时候蠢笨如猪，思考是危险的行为，他带来幻想，而缺乏成功经验的人最會操纵幻想。愚蠢又无知地来到这个世界上，赤身裸体，便是人对自身的保护吧。

那穜拙劣蹩脚的勾引，男人女人都會不著痕迹地行使。不論身份场合，抛出一點點暗示，就好像借此能获得隐秘的好处。愛恋，愛恋。绝不是什麽無辜純洁的玩意，倘若高贵圣洁，绝不得讓我有资格触碰，我曾与牠沉沦颓靡，就能說明那是多麽亲和的东西。所謂愛，所謂恋，人說鄙夷恋，赞颂愛，我卻覺得贵贱之分完全不存在。只不過都是自尊心的较量，掺合著妒忌和欲妄，“這低贱的！”不禁這麽想著，渐渐地轻视怠慢了牠，便措不及防——早有预谋被牠狠狠掠夺。早該知道，這愛恋和人类同源，我早早瞭解到人的可怖之处。那份天真愚钝毫不掩饰，温顺悲剧地降临，那就是人类的生命的真相。“温驯的牛慢悠悠啃食草原上的小草，然後漫不经心用尾巴拍死吸血的牛虻”，人类給我的感覺同样如此不寒而栗。我甚至無法為人生來的可悲而落泪，就好像孱弱的动物不會同情敌人，那是举世难容的愚蠢，最為接近的情绪，是我面對他人的刁难，心里不下任何诅咒，只祈求對方幸福，可以放過我。正因為我在人群中小心翼翼地過活，人称赞我体贴细心，我覺得那是我敢怒不敢言，不，連怒火也烧不起來的嘲諷。所以愛恋同人一样，是該我好好警惕的东西。卻既不是砒霜，也完全不算蜜糖。若坦言為此而苦恼，旁人就笑我是個荒唐的男人。

我真希望我這荒唐是脆弱的泡沫。我拒绝古手川夫人暧昧的视线，不是出于良知的覺醒，也不是拘于伦理的束缚，只是對愛恋一事已力不從心。

愛恋，甚至沒有愛。

恋，以某穜诡谲的方式，砍下我的頭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