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目光深邃,紧盯着跳动的灯火:“吾观今日之情形,官兵放纵,若不加以约束,恐失民心。”
田泽长叹一声:“玄德所虑,不无道理。只是世道如此,又能如何?”
“朝廷并无充足的粮饷犒赏军队。皇甫将军麾下的将士此前曾立有功勋,获过奖赏倒也罢了。卢师麾下的士卒们辛苦征战数月却一无所获,怎能心甘?”
“北军五校、三河铁骑规制健全、粮饷充足,且多是良家子出身,或许不缺这些。”
“那些郡县兵可多是被临时招募甚至是强征而来的百姓,总不能让他们空手而归吧。”
在底层走访的多了,田泽深知这些百姓和普通士卒的艰难。
为朝廷征战,他们都不指望能立下功勋,能活着回去,得到足够一户一年支用的钱粮就谢天谢地了。
要知道,他们离家打仗,家中没了青壮劳力,来年收获的粮食定会大幅减少。
家中本就过着有上顿没下顿的苦日子,勉强维持生计,倘若空手而回,家里人都得挨饿受冻。
那些地方官员可不会管你是否为朝廷立过功,在他们眼中,一群大头兵,犹如蝼蚁般微不足道。
如今因为黄巾起义,各郡县本就遭受重创,民生凋敝。
为了自己的政绩,这些地方官员来年多半会变本加厉地横征暴敛,搜刮民脂民膏。
否则的话就得和历史上的刘备一个下场,遭督邮训斥,甚至身陷囹圄。
田泽很理解这些士卒,他们也只是想活下去。
他们和那些黄巾百姓一样,本无过错,却在这乱世中苦苦挣扎。
刘备闻言,不禁也跟着长叹一声。
他也是底层出身,深知民间疾苦,自然明白田泽所言。
“这天下,为何会到了如今这般地步啊!”刘备感叹道。
“朝廷不下发钱粮,地方官员治理无道,有如此情况不足为奇。”田泽说道。
刘备紧握双拳,神色悲愤:“想我大汉昔日之辉煌,如今竟至如此境地。”
“那些宦官争权夺利,为恶乡里,丝毫不顾百姓死活。天子被这些小人蒙蔽,将国家和百姓置于水深火热之中,唉!”
“玄德真如此认为?”田泽嘴角闪过一丝嘲讽,问道。
“难道不是吗?”
“已死的中常侍侯览,地位几不亚于十常侍,专横跋扈,贪婪放纵,大肆抢掠官民财物,先后夺民田地一百一十八顷。此人可谓是宦官中的典型,玄德以为然否?”
刘备重重地点了点头,咬牙切齿道:“此等恶贼,当千刀万剐,以平民愤。”
“但是,玄德可知地方豪强有田多少顷?”田泽继续问道。
刘备沉默了,他如何能不知道。
虽然是草根出身,但他背后也有着宗族。若非如此,他怎么有资格拜卢植为师。
“别的且不多说,仅这广宗周边的豪强,有地数百顷甚至是上千顷者,比比皆是。这些难道真的是他们一点一点积攒开垦出来的吗?”田泽冷哼一声道。
“承寿兄你的意思是?”刘备的目光复杂无比。
“我没什么意思,只是和玄德你闲聊几句罢了。”田泽微微一笑,那笑容中却饱含深意。
“夜深了,玄德,你且回去早些歇息吧。有些事,慢慢想,不用急。”
脑海中思绪翻涌的刘备略有些恍惚地朝帐外走去,掀开帐门之时,身子忽地一顿,转身看向田泽,郑重地说道:“多谢兄长指教。”
看着刘备离开的背影,田泽神色淡然,目光中却透着一丝期待。
“玄德,也不知你能明白多少,又能做到何种地步。但有你在,这中原应该会更热闹些吧,总不好让曹孟德独领风骚。”田泽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