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此夜中，干冷枯静，天地具暗。

文秋山庄内的热还在散，酒香、歌声还有各种声音混在一起，随风将这房檐下的纸灯笼吹地左右摇曳。

呼——

大漠黄沙里的夜更干更冷，白日的沙丘被风吹走，夜凉时又聚在一起成为新的沙丘。

这里日夜更迭变化万千，唯有鸣夜塔一直耸立着。

但今夜和往夜不太一样，今夜大漠里下雪了，这场雪来的极大极厚，一脚踩下去能到膝盖往上。

鸣夜塔上下都是一片白茫茫，雪太大了。

角楼里几个还没睡的小丫鬟凑在窗边，听着呕哑嘲哳的风声，借着一点昏暗的月光，看外面大如鹅毛满天飞舞的雪。

大漠里何时有过这么大的雪？仿佛能将世间的一切都遗忘。

鸣夜塔四楼上，还有间屋子的灯还没熄，那是三小姐柴江笑的房间，风雪拍在她的窗户上，照一团幽黄。

柴江笑正撑着头趴在桌案上，看不远处的婢女剪烛芯。

翠羽早为她换好了寝衣，但她还不太想睡。

裴氏刚刚答应她，可以让方由南调去临泉柴府。

为了这件事她已经求过裴氏好几天了，裴氏现在松口了，可她却有些开心不起来。

上次她问方由南和柴沙下的事，方由南说不记得了，没承认也没否认。

这算什么？

柴江笑调整了一下姿势，放下胳膊，完全趴在桌子上，声音闷闷地问站在她身后的翠羽。

“你觉得方由南怎么样？”

翠羽目光直了一瞬，没料到柴江笑会问她这个问题，但以她对柴江笑的了解……

她露出一个陪笑的表情：“鸣夜塔提督府内，若论样貌，方提督绝对是上乘。不知小姐怎么想？”

柴江笑闭上眼满意地点头：“是呢，我也觉得。不过呢，其他人还是别肖想的好。”

“怎么会呢？方提督心里一向是只有小姐的。”翠羽越笑越牵强，幸好柴江笑不会看见。

“知道就好。”此时的柴江笑彻底心满意足了，但翠羽心下却是五味杂陈，甚至有些想笑。

要知道，别看柴江笑此时说话这么硬气，实际上她都不敢告诉裴氏自己和方由南的事，裴氏也一而再再而三的警告过柴江笑，别和这种低人一等的奴才多有来往。

她裴氏的女儿以后要许的人家绝对不是鸣夜塔的奴才。

可她裴氏也是一边挑剔着鸣夜塔上下，一边在这里过这个鸡飞狗跳的日子，倘若裴氏不作妖，鸣夜塔一定会比现在更好。

今夜实在太冷了，朱弦从外面热了碗黄酒端进来，好给柴江笑暖暖身子。

喝了酒，她便上床睡觉了，翠羽和朱弦也从房内退出来。

刚关好门，朱弦便贴上翠羽的耳朵笑嘻嘻道：“你猜主母给小姐相中了什么夫家？”

翠羽好奇心立马起来了，她赶忙追着小声问：“哪家哪家？知道就快告诉我！”

“楼兰的赫家。”朱弦的表情已经满是憧憬了，一想到能离开鸣夜塔她就开心：“这个赫家累世官宦，我们小姐到时候嫁过去是做大房夫人，咱俩一起陪嫁过去，就能远离鸣夜塔这个地方了！”

翠羽还是一副苦哈哈的脸，“小姐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