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红的弦月高悬青天,一动不动,但时间却分明在流逝。
午时已过。
将近未时,秦大通看着眼前这几个累得不成人样的狩魔卫们,眼神欣慰。
“修炼雷罚八式格外耗费体力,你们第一次能坚持到现在,殊为不易。今天先到这,明天继续。”
狩魔卫们便欢呼一声,勾肩搭背地走了。
许久,李总管上了二楼,见许凝尚在摆着拳架,便出声提醒:“走吧,就这一回,能记住多少是多少,开脉不成,别荒废了一身武艺。”
许凝谢过李总管,背起行李下了楼。
回家的路上,还在脑海里一直默背着秦大通口述的招式要诀和招式动作。
许凝本打算跟着狩魔卫们一招一式的练习,突然又想起只有这一次机会,忘了可就没了,于是就坐在窗前,全神贯注地将秦大通说的每一个字每一个动作硬记下来,确定全部牢记后,才跟着摆起拳架动作。
默默回想着,走进一片必经之路上的小树林,树后闪出三个人影,拦在路中间。
身穿制服的王胜和另一个狩魔卫,还有一个身穿麻衣的学徒。
“我亲眼看见他上了李总管的二楼,肯定在偷学秦队长的武功。”那名学徒忿忿不平道。
王胜摇摇头,既是李总管默许,他也不能多说什么。
只是想起娘亲被取消的贞节牌坊,街坊邻居们又当又立、水性杨花之类的恶毒言语,王胜就气不打一处来。
“许凝,你吃了我家的一只鸡,我娘还照顾你一整天,怎么算?”
“这样吧,也不为难你,一只鸡算五个大钱,我娘的辛苦费也算五个大钱,总计十个大钱,拿来吧。”
“不给的话,有你好看!”
王胜捏着的拳头慢慢走近,防止许凝逃跑。
小镇里一只鸡最多一个大钱,朱门大户里公子小姐的贴身丫鬟也就两个大钱一天,这笔帐,他知道许凝算得清楚,料想他怎么也不会给?
只要他不给,自己就有理由动手,到时候李总管怪罪下来,也就不算平白无故,受的责罚也就轻一些。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许凝像是早就准备好一样,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钱袋,递到他手上,“给李婶买些好吃的。”
王胜稍一掂量,十枚绰绰有余,甚至更多。
差不多他半个月的工钱,怎么就舍得?
反应过来时,许凝已经背着行囊走了。
许凝回到小院,推开门,就看见四叔和李婶坐在一起吃饭。
李婶如同照顾一个孩子一般,贴心的给四叔夹这夹那,见许凝回来,便解释道:
“我看你不在家,就想叫你四叔过去吃饭,但他说你不让他出门,死活不去,我就只好把饭菜端过来了。”
李兰茹对四叔的格外关切,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但既是李兰茹自愿,许凝也不好多说些什么。
“李婶,昨天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许凝问道。
“哦,我听说苏小寒她家被大火烧了,她娘和她弟弟都被大火烧死,她爹被烧成了一个废人,房子也烧没了。”李兰茹道。
“怎么会这样,苏小寒她家虽然也在泥瓶巷,但离胡铁匠家那么远,怎么会被大火烧着呢?”
许凝当时昏迷过去,并不知道火势情况,但想着狩魔卫和学徒们全都在,怎么也该扑灭了才是。
“听说那场火是妖火引起的,很难扑灭,后来一直烧了泥瓶巷的大半条街。”
李兰茹继续道:“苏小寒毕竟跟你有过婚约,虽然是她家不仁不义,取消了婚约,但苏小寒她爹和你父亲到底是世交,如今遭了这般大祸,我只是觉得你该去看望的。”
许凝点点头,“李婶你说的对,我会去的。”
苏小寒这个名字,他已经好几年没听到过。对苏小寒的记忆,依然停留在父母尚在时,父亲的好友苏铭总带着一个粉雕玉琢般的小女孩上门拜访。
那时候他就知道,那个女孩是他的指腹为婚的未婚妻。
事情的转折发生在许凝成为狩魔卫学徒后不久,自许凝父母去世后许久未曾露面的苏铭带着眉眼清秀的苏小寒登门,第一句话就是退婚。
理由是许凝日后成为狩魔卫,短时间内不能娶妻,苏小寒不能年纪轻轻守着一纸不能完成的婚约而人老珠黄。
这个理由让人无法辩驳,许凝同意退婚,完全没想过他当时只是学徒,尚且年幼不说,能不能成为狩魔卫还未可知,苏家就迫不及待的上门退婚。
本以为此事尘埃落定,没想到退婚后的第二天,苏小寒她娘就带着一帮牙尖嘴利的长舌妇人堵在门口,硬说许凝家里的一个银质花瓶,是她苏家提前送出的嫁妆,既然婚约已退,嫁妆也该送还。
那个花瓶的确是苏家的东西,却不是什么嫁妆,而是许凝父亲花钱买过来的。
许凝据理力争,但一个从小跟着四叔读圣贤书的少年,如何说的过几个深谙市井骂街之道的妇人。
几番交战下来,花瓶最终被苏母以极低的价格买了回去。
那晚,许凝哭得很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