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些人将其视为一个疯了的摄政与他的暴政的遗迹,但是对于这个老人来说,这是他人生最后的寄托。
他很喜欢抽时间在这个安静的大厅中坐一会,小酌一杯,仿佛如果他这样做,那么周围那些现在早已铺满灰尘的座椅上又会响起昔日战友和同僚的交谈声,而摄政将会穿着他那一身标志性的黑色军装,在一群军官和文官的簇拥下走进大厅,而所有人都会在此刻起立向摄政高呼万岁。
如果说谁最像真正的皇帝,根据老人在退役以后在国家档案馆的工作,他研究完帝国的史料以后,得出的结论就是齐格蒙德摄政。
他是真正的无冕之王,就算时至今日,他的时代已经随着自己这一代人的逐渐凋零而隐没到夕阳中,帝国的旗帜仍然因为摄政从海的一头飘扬到另一头。
昔日的皇帝总是需要权衡帝国各方的意见来做出决定,而当齐格蒙德殿下命令帝国原地起跳的时候,没有人会问怎么跳,而是会问跳多高。
那个时代被称为维泽王朝,也是帝国最伟大的时刻。
对于这个眼睁睁的看着摄政复兴的帝国因为那些在摄政死后的争权夺利中崛起的权贵而再一次坠向灭亡的深渊的老人来说,最大的悲剧就是没能在当年追随摄政,在战场上英勇赴死。
光荣的战死胜过在腐朽中绝望的死去。
正当老人盯着手里那杯喝尽的玻璃杯思索万分之时,脚步声却意外的在大厅外的走廊里微弱的响起了。
虽然老人已经老了,但是他的耳朵依旧像当年一样敏锐,抓住某个小毛贼简直易如反掌。
他放轻脚步,缓缓的打开门,然后跟在那股声响后,穿过长廊,爬上几百级的楼梯,向上赶去。
不对劲,这个家伙为什么在往塔的顶楼爬去?
到了这个时代,失去了摄政时期的政府府邸的地位以后,维泽塔只剩下了存放过去的一些机密文件的任务。
而老人很清楚,这些文件都放在楼下的地下室里,而这个毛贼前往的地方是半个世纪前的摄政等政府高官工作的地方。
等等,难不成他打算去窃取,甚至破坏摄政时代的那些遗物?老人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了这个令他感到不安的信息。
来不及掩盖自己的身影了,他直接从腰间抽出随身的迅捷剑,然后咬牙拖着自己老迈的身体拼命向楼顶赶去。
只有这种事他绝不允许,对于他这个已经一只脚踏入坟墓的老人来说,只有这些旧日的回忆是绝不容他人践踏的。
咬牙爬上最后一级台阶,老人扶着墙,用剑来充当拐杖,拖着已经虚脱,又酸又痛的脚向前追去。
他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辨认出了一条直通顶楼走廊末端的脚印,而那间房间的房门虚掩,显然被某个人打开了。
他,他怎么敢的。老人气愤得瞪大了眼睛,顾不上用剑来支撑自己的身体了,他咬牙两步冲进了房间,手中的剑像孩子那般毫无章法的胡乱挥舞。
里面的那个毛贼轻松的避开了他挥去的剑刃,然后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随后又按住了他的肩膀,把他整个人都控住了。
老人却没有继续挣扎,反而释怀的叹了口气。
至少,他努力过了。
“如果你要毁掉齐格蒙德殿下留下的最后一点东西的话,那么就请你杀掉我之后再做吧,”
老人连自己都对自己此刻的平静感到惊讶,他从没想过自己能够如此平静的面对自己的终结,
“我不能允许任何人破坏摄政的遗产,这是我的底线。”
对于老人而言,一个熟悉到让他怀念,仿佛如同隔了一生那么漫长的距离的声音响起了:“海因茨上尉,如果你想用自己的死亡来逃避自己的过失的话,那么这是一种非常愚蠢的行为,”
声音主人的容貌在老人的脑海中浮现,但是他不敢相信,甚至没有勇气抬起头,
“我以为你会在那场战争以后长进更多的,但看来你显然让我失望了。”
老人的手松开了,迅捷剑掉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
昔日的摄政在战场上向他抛来那段染血的披风的时候,说出同样的话的身影在他的脑海中再一次浮现。
他跪倒在地,然后抬起头,看向面前这个他以为再也不会出现的救世主,如同像在朝神明祈祷一般,说:“殿下,求您了,救救我们。”
他说话的声音很小,似乎一出口,便消逝在夜晚宁静的空气中了。
而摄政松开手,缓缓的走向窗边,沐浴着月光,眯着眼睛,朝远处在夜色中仍然清晰可见的国会大厦等建筑物看去。
赫伦河在满月温柔的月光下静静的流淌,摄政怀念的看着窗外熟悉又陌生的一切。
良久,摄政缓缓转过身,看向老人:“我救不了你们,因为如果你们只是依赖某个救世主或者弥赛亚的话,闭着眼睛一味祈祷,谁也救不了你们。”
“殿下。”
老人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他目不转睛的看着面前不可能归来的伟人,看向摄政遮住月光的高大身影。
“我会帮你们,但是你们的命运必须由你们来把握,我的时代已经结束了,现在是你们的时代了。”
摄政如是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