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道流在一旁看着这母女二人，心中五味杂陈。

之后，直到千道流吃完提前离席，三人都再没有过任何言语。偶尔发出的餐具碰撞的声音，在空旷的餐厅里格外清脆响亮。

“吃饱了？”

千仞雪放下刚擦拭完嘴角的餐巾，微微颔首，仍是一言不发。

“那走吧，去后花园，我跟你说说话。”

说罢，二人起身，向厅外走去。待二人身影完全消失，就连脚步声也模糊了，几个侍者这才打开门进来收拾杯盘。

正值花红柳绿的时节，后花园景色极美，可两位访者却心事重重，当真是煞了百花斗艳的风景。

许久，还是比比东先开了口：“我知道我一直待你不好，忽视、冷落，没尽到身为一个母亲的责任。我也知道你心里对我有怨，我现在真的很后悔……”

“教皇大人，您也应该知道后花园的景色宜人，这一话题只会玷污了它。”千仞雪也不管自己的话语是否还有逻辑一说，直接打断了比比东。她不想听，更不想聊。

如果比比东想装成一位慈母，想做戏，那么随她去！何时，何地，任她挑选，可唯独不能是这里，唯独让比比东的虚伪污染了后花园！后花园这么美，是小时候唯一一个能和祖父玩闹的地方，它承载了自己屈指可数的童年回忆，它不该受此侮辱！

“既然这里不合适，那你说一个喜欢的地方，我们去那里。”比比东仍然努力着。

“教皇今日是一定要和我说这些吗？您有什么苦水直接跟您那小徒弟说不就行了，何必单抽出时间与我这个外人说。”

千仞雪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平日里一向沉稳的她今日格外易怒，完全控制不住，也不想控制。

“仞雪，母亲向你道歉……”

“我们好像没这么亲吧！”

突如其来的怒吼把比比东吓了一跳。

比比东看着陷入愤怒的少女，心不由得慌了。

自己好像，搞砸了……

“对不起，我……”

“从我记事起，你对我笑过多少次，你心里有数吧！”

“三岁时我写下第一个字，我拿给你，你看都不看，直接撕掉；六岁时武魂觉醒，我想让你来看看，你甩开我的手冷笑着走了；九岁时我离开武魂殿潜入天斗，你不曾关心半句；前几年我回来，发现你身边竟多了一个女孩。”

“仞雪，我……”

“我就站在那远远看着，看着你冲那个女孩笑，看着她冲你撒娇。你知道你当时笑得有多温柔吗？我那时第一次知道，原来你也可以笑得这么温柔！”

“你听我说……”

“我都活了16年了，你现在跟我说你后悔了，你想做个母亲？”

“怎么？是那个小姑娘不听你话了？还是为了讨好供奉？”

“你想装慈母？跟那个女孩装去吧！你也不用忍着恶心来找我！”

温热的液体从眼角流入嘴中，咸涩的味道蔓延开来，千仞雪这才发现自己哭了。

是啊，多年的委屈突然爆发出来，她怎能不哭？

“我很抱歉，我只是，我，我……”比比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搞得措手不及，根本不知如何应对。

千任雪看到比比东这样反应，还想再说些什么，却突然听到后面有人喊她。

“小雪！”

是千道流，她的爷爷！

祖父急急向她走来：“小雪，别说了。”

看见唯一的亲人向自己走来，千仞雪再也忍不住泪水，扑在爷爷怀里，低声哭泣着。

无论平日里是如何的克制隐忍，在家人面前她也终究是个16岁的少女。

“小雪，不哭了，我们先回去。”千道流安抚着孙女，又在后者看不到的地方，向比比东做了一个“放心”的手势。

比比东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望着祖孙二人离去的背影，她脑海中只有一句话。

我好像……真的……搞砸了……

再说千家祖孙二人。

千道流径直带千仞雪回了她的房间，当坐到椅子上时，千仞雪的情绪已经缓和了许多。

千道流看着孙女，多年的相处经验告诉他孙女是在强行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他明白，孙女是在装强，孙女不想让自己为其劳神。

当真是……造孽啊！

安慰几句后，看着偶尔抽噎的孙女，千道流在心中默默坚定了自己的抉择。

“小雪。”千道流难得在孙女面前收起全身温柔，一片庄重严肃取之感而代之。

这一刻的千道流，好似真的是一位审判天使，手持审判之矛，俯视着身负罪恶之人。

但显然，千仞雪并不是他的审判对象。

那又是谁呢？

千道流看着尚有些迷茫的千仞雪，暗暗哀叹。

那些过往种种是非，与其一味遮掩埋藏，倒不如奋力一搏……

“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有向你透露过半字。但现在，我认为我有必要，把这件事一字不差地、完完整整地告诉你。”

说来说去，祸终究是因我而起，今日又岂有叫那孩子一人面对的道理。

“是什么事？”

“关于……你的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