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间，就来到了一年中的倒数第二个节气——小寒。

银路穿着厚厚的棉衣，双手放在兜里，走在寒风肆虐的乡间道路上。

道路两边的田野光秃秃的，除了已经干枯的稻杆，连一颗野草都没有。鸟儿也不见了踪影，路上行人也没有，只有寒风在呼啸。天上的乌云厚厚的，太阳被完全遮住了，阳光无法刺破厚厚的云层，没有阳光照射的世界，显得很是死气沉沉。

银路快步走着，一直往前面的村子走去。

村子的人家不算多，可能有二十多户吧。除了几间是用砖砌成的平房外，其余的都是泥砖瓦房。道路都是泥路，上面铺了一层沙子或者是碎石子。

银路走在村子的道路上，他发现这个村子里挺多果树的，就是那些果树因为是冬天，都光秃秃的，就算有叶子的，叶子也全都是枯黄色的，且不多。

银路来到一间瓦房前停了下来。他看了看面前的瓦房，他发现这房子正门的那一面是用青砖砌成的。门前有一小段的阶梯，因为这个房子的地基高出了道路一截。门是两扇木门，比较陈旧了，都有些坑坑洼洼的，门正上方的墙壁上嵌了一面圆镜。

他没有去敲门，而是在周围走了走。他发现其他地方都是用泥砖砌成的，特别是右边有一间小房间，都已经和主体分开了，往一边斜着，给人一种要倒的感觉。房子的左边是一小片竹林，竹林和房子之间有一条水渠，看样子应该是防止下雨的水倒进房里用的。

银路回到门前，走上去敲了敲门。

等了一会，“吱呀”一声，门打开了。

出来一个老婆婆，看上去应该有八十多岁了。老婆婆穿着的衣服比较单薄，她穿着一件陈旧的灰黑色的布衣，里面似乎还穿了三四件薄衣，下面是一条黑色的有些宽敞的布裤子，脚穿着一双看起来有些脏的布鞋。老婆婆面容有点瘦，银白的头发没有绑起来，披散着，但是她腰没有弯，站得挺直的，看样子有一米六几多。

老婆婆眯着眼睛看着银路，问：“你找谁啊？”

银路赶紧走上前，扶着老婆婆，他怕老婆婆一不小心踩歪了摔倒。他扶着老婆婆，说：“婆婆，我来找黎明的。”

老婆婆看了看银路，说：“找黎明啊，他在里面，我给你叫去。”

老婆婆大声叫了几声黎明之后，就有一个年轻男子走了出来。

年轻男子一看到银路，就说：“银大哥，您来了，快请进。”

黎明想扶着老婆婆一起进去，却被老婆婆拒绝了：“我不用你扶，我自己能走。”

黎明只好让他婆婆先进去，然后领着银路进去。进去之后，他关上门，带着银路往里走。

银路看了看里面，发现里面还挺大的：正门进去的地方就是大厅了；再往前走，又是一间厅子；再往前走，是一个廊道，廊道两边各有两间房间。左边是一个门，银路走过去看了看，那里有一个水井，看来这是打水的地方。

只是地方虽然挺大的，但是全是泥砖砌成的，看起来很脏，而且很冷，似乎不怎么防风，也可能是太过空旷的原因。

黎明把银路带到一间房间里，搬来一张缺了角的木椅子给银路坐。

银路坐下之后，问黎明：“你爸爸和哥哥呢？”

黎明听了之后愣了愣，然后坐在一旁，看起来很伤心。

“怎么了？”银路问。

“他们死了。”黎明眼眶红红的。

银路没想到会是这样，他说：“不好意思，请节哀。”

黎明摇了摇头，摆了摆手说：“没事。”

银路问：“前两年不是好好的吗，怎么就……”

黎明给银路倒了一杯开水，说：“前年5月份的时候，哥哥上山打柴，结果没留意被蛇咬到了，他以为那蛇是没毒的，因为那蛇很像平常见到的泥蛇，所以他就没放在心上。等回到家，晚上的时候，我哥哥他突然浑身抽搐，口头白沫。这把我们吓坏了，父亲急忙跑去找村医，我又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干着急了。等父亲回来的时候，哥哥已经死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黎明流下了眼泪。

“那你父亲？”银路问。

黎明擦了擦眼泪，说：“哥哥的死，对于父亲的打击很大。没多久，原本高大腰直的父亲，一下子就变得驼背了，两边的头发也白了，脸上也没有那么有精神了，额头的皱纹也多了起来。

有一天，他去别的地方做水泥工，不小心从三楼摔了下去，碰到头，头当场就裂开了，父亲他当场就死亡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黎明再次无声的流着泪。

银路听了后，也感到一阵的难过，他拍了拍黎明的肩膀，问：“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黎明擦了擦眼泪，说：“家里就剩我和奶奶了，奶奶年纪这么大了，我肯定是不能离开她的。我家里还有几亩地，我就在家好好种地，平时去隔壁村做点小工什么的，赚点钱家用，日子总是能挺过去的。”

银路说：“我听说现在不是有什么低保那些吗？要不我们去问问看？”

黎明摇了摇头，说：“先不说能不能办下来，就我自己，我不想去办这些东西的。”

银路有些疑惑，问：“这是为什么？”

黎明说：“我年轻力壮的，我不需要国家的救助，我靠我自己就能养活自己和奶奶了。我也不想给国家添加负担，而且也有比我们更需要的人。”

银路看着面前的黎明，不禁感到敬佩，说：“黎明啊，我敬佩你。这要是换做别人，别说真有这么惨，就是没有这么惨，甚至说他比一般人活得还要好，如果有这个机会，他也会想尽办法拿到这个低保。”

黎明这时候笑了笑，说：“从小我的爸妈就教导我们，做人要靠自己，要自立自强，要有良心，有良知。现在我能够养活自己和奶奶，我要弄那个干嘛？多的是比我更需要的人，他们才是应该拿的。

至于银大哥您说的那些比我活得还好得多的人还去拿，我觉得他们就是没良心的，一点良心都没有。国家弄这个是要帮助真正有困难的人的，他不去帮助有困难的人也就算了，却还是跟他们抢东西，真是猪狗不如。”

银路笑了笑，说：“你可知道有句话是这么说‘笑贫不笑娼’，他们就是这样的人，良心值几个钱啊？”

这时老婆婆过来了，听见银路说良心值几个钱，她便出声说：“良心不值钱，它只是作为一个人的一个标准而已。只有人才有良心。”

银路没想到老婆婆会过来，更没想到她还听见了他说的话，最让他没想到的是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银路过去扶着老婆婆，本想扶她坐下，结果老婆婆说：“我就是过来叫黎明煮饭的，我肚子饿了，早上没吃的。”

银路问黎明：“怎么回事，怎么没吃的？”

黎明惭愧的说：“今年收成不好，又没有小工做，家里比较吃紧，得熬过一整个冬天呢。”

银路明白黎明的话的意思，他说：“黎明，要不要搬去城里住？工作的话，我可以托人介绍，至少可以养活你和婆婆。”

黎明摇了摇头，说：“奶奶老了，恋家，她舍不得离开这里的。再说了，只是今年的收成不好，又不是往后就是如此，我相信会好起来的。”

银路没有再说话，他知道说也没用，索性就不说了。

黎明让银路自便之后，就去洗米煮饭了。

银路起来，大声的说：“黎明，你不要煮我的那一份了，我还有事要忙，我不在你这吃饭了，我先走了，下次再来找你。”

黎明一听，赶紧放下活，跑来想挽留银路。结果来到的时候发现银路已经走了，在椅子的上面，用茶杯压着一小叠钱。

黎明知道这是银路留下来的，他赶紧拿着跑到门口张望，可哪里还能看到银路，他只好把钱放进口袋里，眼眶湿湿的。

一个月之后，银路收到了黎明的信，随后便赶去了桐屿村。

当他再次踏进桐屿村的时候，他感觉到了一阵阵的寒冷。这种寒冷不是冬天的寒冷，是阴寒。

村里原本只是叶子枯萎的树，现在全都干枯了。

尽管白天，但是村子里听不到一点声音，没有看到一个村民，静悄悄的，让人感到恐怖。

银路急忙走到黎明家门前，敲了敲门。

不久之后，门开了，黎明走了出来。

“你怎么变成这样子？”银路很是吃惊。

只见黎明脸色苍白，皮肤有点干皱，眼里全是血丝，头发乱糟糟的，身上的味道也比较大。

黎明见到银路，不禁哭出了声。

“银大哥，您终于来了，我……”

银路拍了拍黎明的肩膀，然后从包里掏出一个瓶子，从里面掉出一粒药丸，递给黎明说：“先把这药吃了，然后跟我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黎明用他又瘦又干皱的手接过药丸，放进嘴里吞了下去，顿时感到一阵温暖，整个人都舒服了很多。

他带着银路来到了上次的那个房间里，两人坐了下来。

从进来的时候，银路就感觉了屋里比外面还要阴冷，简直就是要渗进骨头了。

黎明还未开口，银路就问他：“婆婆呢？”

黎明摇了摇头，说：“半个月前，奶奶已经去世了。”

银路没有说话。

黎明接着说：“银大哥离开的第五天，我上山捡柴，在我要下山的时候，我碰见了一个女子，时间应该是在中午十一二点。

女子向我走来，随着女子的靠近，我感到周围的温度似乎下降了，我感到很凉爽。

那女子走到我面前向我问路，她问我桐屿村怎么走。我问她你去桐屿村找谁，她说她妈妈是桐屿村的人，她妈妈临死的时候嘱咐她以后回桐屿村一趟，找到她妈妈的家，把一样东西带回家。

我见她是一个人，又是女子，又是从外地回来的，我就跟她说我就是桐屿村的，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跟我一起回去。她点头同意，于是我就在前面带路，她就跟在我后面。

随着和她在一起的时间越久，我越感觉到冷，我以为是我干活出了汗，衣服湿了，加上是山里，又是冬天，我就没在意了。”

银路打断黎明的话，问：“她当时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黎明摇了摇头，说：“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不过她撑着伞。我问她怎么撑着伞，她说冬天的太阳虽然不热，但是容易晒黑，所以她就撑着伞了，她的皮肤也确实比较白。”

银路点了点头，示意黎明继续说。

“我一路带着她回到了村里，跟她说这里就是桐屿村了。我问她知道家在那里吗，她摇了摇头，我又问她知道名字吗，她倒是说了一个名字，但是我没有听说过。

我就跟她说要不要回我家，我去问问我婆婆，看看她知不知道是谁。她同意了，就跟着我回了我家。

回到家里，我让她先在大厅里等着，我进去找婆婆，问婆婆知不知道女子说的名字是谁。婆婆听了后想了好一会，然后摇了摇头说不知道，她说没听说过这个人。

我只好去跟那女子说婆婆也不知道。当我告诉她婆婆也不知道的时候，她表现得有些着急，问我这怎么办。我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又跟她说不如去找村长问问，她也同意了。

就在我想带她去找村长的时候，婆婆喊我做饭了。我一看时间，也确实晚了，这个时间去找村长也不合适，我就跟她说不如先在我家里吃了午饭再去吧，她也同意了。

等我们吃完饭之后就去找村长，结果村长不在，问了其他人，说是去了城里的家里了，得几天才回来。没办法，我就带着她去找了村里比较年长的几位老人，但是他们都说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女子更加焦急了，都想要哭了。我就对她说不如先留下来，等村长回来，村长有族谱，到时候查一查就知道了。

她却说留下来的话那她住哪里呢，她这么说倒是难住了我。我看着她一个女子在外，又没有认识的人，我就跟她说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先暂时住在我的家里。她开始是拒绝的，但是经过我的劝说，她同意了。”

黎明喝了口水，才继续说：“就这样，她在我家暂时住了下来。第一天的时候还没有什么异常，第二天开始，我感觉到越来越冷了，我奶奶也跟我说怎么这天气越来越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