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边一个将木板夹在腋下,又开心的走进了白事铺里,一点也不像个家里有丧事的人。
他将木板轻轻放在柜台上,朝伙计叫道:“麻烦帮我看一下,这材料可以吗?”
伙计伸手在木板上摸索,口中念念有词的说道:“唉呀,这东西的确是老物件,可这也太小了,实在不够打造一副棺材的。”
而后又抬头看着百里风,不忍的说道:“哎,谁家还没有个难处呢,没有迈不过去的坎,这样,我给您想想办法。”
伙计说完,便钻到柜台下,开始找寻起什么东西来。
百里风丝毫不在意伙计说的话,心里美滋滋的,估摸着这谜题差不多可以解开了。
摸索半天,伙计满头大汗的站起身,从柜台下拿出一个黑色的泡菜坛子。
“这个您拿走!”伙计笑着说道,脸上显出一股挥之不去的得意。
“唉,好!谢谢!”百里风连忙抱起泡菜坛,头也不回的朝粮油店奔去。
差不多了,差不多了。
百里风的心里呐喊着,脚步更加急切。
当他跑到粮油店门口,忽然一停,缓慢的走了进去,那脚步中透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沉重。
做戏要做全套。
他努力表现出一种落魄的神情,眼神里透出卑微,对着没有头的掌柜哀求道:“掌柜的,行行好吧,我实在是没办法了,求您施舍一点粮食吧!”
“哎!”掌柜见他手捧泡菜坛,原本凶狠的表情终于缓和了下来,眼中透着怜意,将自己的头轻轻放在柜台上,面朝那个百里风之前就已经注意到的木箱。
他的身体站到木箱旁边,双手接过百里风递过来的泡菜坛,然后蹲下身,打开木箱,拿起里面的木瓢,开始一瓢一瓢的往泡菜坛子里面装白面。
百里风静静的看着无头的身体装面粉的诡异画面,心中已经没有了任何波澜。
那个木箱很大,里面的面粉很多,明显无法全部装进坛子里。
可百里风就这样眼睁睁看着掌柜的一瓢瓢把木箱里的所有白面全部装进了泡菜坛子里。
百里风不得不感慨一句:“这得多重啊!”
他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掌柜的把坛子递给他,他接过来,坛子还是和之前一样的重量。
百里风抱着坛子先去了之前乞丐所在的大院门口,没有见到人,略一思考心中便有了答案。
自然是不可能往回走,回到之前的空间,也就是说,他要继续穿越空间转换门,继续朝下一层空间行进。
他又回到粮油店门口,从那个巷子口进入。
就在他即将到达土墙的转弯处,他看到了他们进镇子口时见过的那个残疾老人。
此刻,那个老人正坐在拐弯处一块光滑的岩石上,手里还在不停的编着鸟笼。
百里风笑着走过去说道:“呦,老人家你这眼神真不赖,这大黑天的编鸟笼,你也看得清楚。”
“哼!”老人头也不抬,只是冷哼一声,也不理百里风,手里的活还不停。
“你要没什么说的,我可就过去了。”说着,百里风便抬腿朝里走。
“你倒是挺有意思!”老人终于说话了,可他的声音却一点也不苍老,倒是中气十足。
百里风停住脚步,笑呵呵的看着老人,也不说话。
两个人就这样,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气氛一时间显得十分尴尬。
“顾千还活着吗?”百里风忽然开口问道。
老人的眼中闪过一抹惊异之色,缓缓的点了点头。
百里风满意的点头,笑着说:“要不你先别动他,等我出来和你好好聊一聊,你觉得呢?”
老人盯着百里风看了很久,忽然脸色一僵,低头冷哼一声,开始继续编织起他手里那个鸟笼。
百里风朝老人点头示意,随即迈步转过巷道,直接钻进了土墙上的能量门内。
乞丐神色悲伤的跪在百里风的面前,双手颤颤巍巍,接过装满白色粉末的泡菜坛。他身上原来那件破烂的乞丐装已经换成了褐色的麻衣,头缠白布,显然是一副孝子打扮。
百里风正望着他出神,身后又传来了嘈杂急促的脚步声。
一队军士凭空出现,步伐整齐的直奔乞丐身后的宅院而去。
那院门不知何时已复原。四个身穿甲胄,身材魁武的士兵撞向门扇,宽大厚实的门扇轰然倒地,惊起了院内的一阵呼喊。
乞丐眼神呆滞的跪在门外,静静看着抄家的士兵在院中随意穿梭。
初时的惊慌之后,院子里站满了鱼家的人。六十多人,一个个如受惊的小兽,有几人头上挨了打,沁着血,眼神惊惧的盯着周围手持利刃的兵士。
抄家在粗暴中继续着,这些罪人则一个个带着手铐脚镣,排队走出院子,在士兵的呵斥声中爬上囚车,被送往京都有名的虎牢。等待他们的将是一番酷刑和一场审判。
百里风没有感觉到任何寒冷或是炎热,在这场没有温度的梦幻里,发生的任何残忍似乎都显得那么无足轻重。他平静的观看着,尽管内心略微泛起一丝波澜,可面容依旧镇定,仿佛这些即将走向毁灭的生命并不重要,一枚柴火燃烧,一滴露水蒸发,一场暴雨抚地,一颗人头落地,一切稀松平常。
即便是已发生事情的幻影,他还是为自己的冷血感到羞愧。或许是受了教育的影响,或许是传统思想的侵蚀,或许是跟所有的地球人一样,他的骨子里从来没有将人命真正当一回事。
抄家结束,士兵们列队离开。
乞丐开始嚎啕大哭,手中抱紧坛子,艰难的跪爬进院子。凄厉的哭喊声是清晰的,乞丐的身影却渐渐模糊,消失在灰白的光影中。
随之院中的景色也渐模糊,天色也渐灰暗,一阵恍惚,百里风已站在案堂之外。他的面前,衙役列两班,站立挺拔,肃穆威严。
案堂之下,犯人跪落一地。
案堂之上,大人正义凛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