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异类 第七折(一斗铭久皋,落败如斩草)(2 / 2)梦中鼍城首页

剩下的学生,全看起热闹来。家长吁他不回,也拿出手机记录美好时刻了。头一次看这么多的同学如此和谐地坐着。又围上几个人。又是个持棒的,甚很批情,棒尖往我背后刺去。我又是连斩几刃,将棒子切成了碎末。他便赤手空拳做最后的挣扎。又是一个人支援他,也是双刀,两刃叉在一起,向我的背后扑去。我横刀截住了叉子,不虞两肋被第三个人擒住,第四个起开踢了我一脚,正着我前天中弹,疼痛尚未缓解的小腿上。那踢了我一脚的还举起长剑就刺。我一发狠,马刀斥开交叉的双刀,斗牛刀嘎哒掉了地,麻利一扭身,顺势将赤拳者重重扭蹴在地上,他登时给地上的汽车炸毁剩下的铁渣与钉头刺入后背,一命呜呼了;我单手握住突袭的刺,掣马刀,左一转把两把刀都摒在地上,又一个正堂踹将人也摒在地上,竖刀一记斗牛刺,从喉管到脾胃,无不是血流成河。才迅速拾起斗牛刀,继续打斗,又将数个小的拿下,敌方却只剩下灰青棉帽了。

解决他!容不得喘息。无声的指令,是历史遗留的血性下达的。真伪炸楼党之争也好,重温铎扎坎城闪击战也好,反正就是要打。站在垓心,举目望着一片废墟和瞠目结舌的家长和学生,活动活动关节先,趁他一个不注意,劈刀闪击之。灰青棉帽仅秀出一柄红亮的激光棒,(怎么还搞起星球大战的模式了,)策动悬浮滑板,上来一挡,抵住了马刀的攻势。我举刀斜斩一刃,他便躲开,红光往我肩上一烫,牛仔蓝烫出了黑泡。我又转身一击,他也由着刀面的寒光转,激光棒侧着一点,灼伤了我的手臂。我正要转身使个鞭拳回击,校园周边响起警笛,音量逐渐加大;废墟尽头烁着光。黑子举着喇叭靠过来:“停止打斗,放下武器!”

铭九皋满面媚笑,踏着轻松的足步,很是熟络地拍给黑子一大沓射着镭光的浅蓝色钞票,便解释起来。黑子两眼直直戳中钞票,瞬间对着眼前的火乌人十分恭敬了:“半人马桓金!你有什么需求就说……”

我觉察不妙,从立交桥边翻下去,溜了。

下面是较老的楼房,倚山坡而建。我跃到一架窗台上,一级接着一级,一层楼接着一层楼降下去;带起的尘风把带刺的勒杜鹃枝条拗折了,落到垂距千尺的地面上。楼房围成一个阳光照射不到的圆圈,地上筑着取水渠干与航道。八哥焦躁不安地叫喊楼旁一处用船只、水道与干铁棚搭建而成的吆喝不止的菜市场。几个黑子跟紧我的脚步,也有的打着降落伞先一步到了地面。我几下甩掉咬紧后面的黑子,还没下地就钻入一扇窗里,蹿逃了,又踏上另一栋老楼。这楼被一座立交桥射穿了肚子,下面又是被水路限制了脚跟。水质已经是浑浊不清了。我踏上立交桥,正准备横穿马路北上,一辆大巴猛然从昏暗的老楼肚子里穿出。我脑瓜仁一嗡,被气流掀上大巴顶盖,滚了两下;清醒了会儿,又捷步蹬离大巴,飞过又一条水巷,在又一处楼顶,找了一个掩体蹲着。蓦地听一个人“啊”一声,原来是灰青棉帽给大巴撞飞了。这瘦不溜秋的身板,还不能给撞飞吗?

他骨碌了几圈,激光棒脱了手,没了靠山,“咚——”淖入水巷中不提。

我警惕握紧双刀刀把,将刀抽出,竖起,背靠一面瓷片墙,见掩体后面多出几个影子,冲出去迎战,接连干掉两个黑子,缴了弹药,还是不能与我的黄油枪通用,只能用在他们的手枪上。刚好,我缴获了一把银亮的撸子;终于有第二把热兵器了。便收好撸子,抓住立交下面的电缆,荡入老楼最下方的巷道。潮湿的空气中全是空调机的声音。不少人来来往往,忙着洗菜、运货、晾衣。没人有心观战。

我身子急往巷道里缩,见远远地来了几个黑子,踏着摇摆不定的筏与船,靠近我的消失点,无不是支着枪,左看看右看看警戒着。我绕到另一条巷子里去,上了黄油枪,撸子挂在裤兜里;从斜面突击他们。一阵枪响过去,黑子们倒的倒,叫的叫,总之是被我消灭了。

一个瓜皮帽的小伙子,运完几大袋煤球,将瘪下去的麻袋安定好,推着三个轮子的自行车,麻木踏过这些尸体,到巷道里去,将刚攒来的钱塞入口袋里;手心摊开,数着钥匙,搞不清那个是给自行车上锁的。一阵风袭入巷道,自行车被我劈手夺去;跨在座位上,把住自行车车头,任惯性冲出巷道,在无数条不知名的小巷子里勾勾转转,一直冲到街道上。这给捌在车头大声公鼓足了劲,破嗓道:

“煤球!煤球!煤球!”

吆喝直扩九条街。这不是明摆着的定位吗!但我着实在自行车上脱不了身了。两脚好不容易驯服翻转得只剩碎影的踏板,才舒服地蹬了一会儿,灰青棉帽便赶上我,使着滑板,在我左翼造作。我猛打车笼头,拐入一条僻巷里,又横穿一条流水的街,过了拱桥,又往花不棱登的广告牌里钻,柳树旁飞快地掠过,不知有多少件晾在横穿街面的晾衣绳的衣服打到了我的脸,又将大排档摆在路面的桌椅碗筷打翻,泼到运河里去了……不管怎样,铭九皋就是飞也要把我穷追到底。我加快速度,他也加快速度,背离落日的方向,向东追逃。这时,我耍了个心眼,一溜烟拐入右侧的下坡路里。铭九皋没注意到,一下子飞入与我不同的路里去。“嗵——”喜获再撞车一次。过了几对楼里的隘口,我的眼前光景豁然开朗,一边是红砖、灰瓦、白腻子拼成的小民房,布局得错落有致;一边是一排的木槿,包围着小一片绿油油的青菜;远一些又是石头灰的骑楼了。更远的楼房簇拥处,甚至还有高耸的碉楼。金黄色的油脂涂在它们西半边,东半边全锁上了湛蓝的坚冰。就在坚冰与坚冰不可思议的角落里,一个熟的不能再熟的身影踏着我的滑板车浮现了:还是铭九皋。

这瘦不拉几的家伙,一天内被车撞了两次还不死;脸更坍陷下去,驱动那命运是真的多舛的滑板车,打着一掌的扑克牌,靠近我了。鬼知道扑克牌里是什么鬼。我不肯放慢速度,便把准时机,掏出那荷满子弹的撸子来,还没对准目标,车轮踩了一个空,整个人就向下倒去,磕磕挞挞地颠个没完。自行车各个零件几乎是肉眼可见地松动着,大声公先不吱声了;虽然战损没有为我配置狼尾巴,但我的尾巴确实要颠掉了。

“怎样,用低端产品下楼梯的感觉舒服吧?”

我把差点颠飞的撸子重新握紧,枪把压在自行车手把上,卡准车子前轮落回平地的一瞬间,瞄准灰青棉帽,扣动扳机。

砰!他不慌不忙,使着滑板垂线上升,任子弹击碎某户人家阳台上的盆景了。我自然是不服,虽然不颠簸了,但屁股就是疼;便拐到前方十字路口正中央,再左转,趁街上没车时调转车头车尾,直面灰青棉帽又是一枪。他又躲过了。忽的,身子往后一倾,扑向背面的风速增大了,我知是下坡,胡乱把两刹一握,吱地停顿了,须臾自行车前轮抬起,整个人连车子向后翻转起来,真似个被抽走轮轴的破水车,硬生生沿着坡滚下去。大抵已是夕阳了,可我什么样看不见,脑中一片混沌,哪管多么绚丽的橘黄色在每一间店铺的玻璃门窗、棚子、招牌上镶嵌,笼罩,扩张!反倒是我这个小丑,把夕阳切碎,搅合,从诸位路人的茶饭谈资匆匆路过——终究路过了这么一下子,哪知道距离下一次路过还有多长时间。

“就这点……三脚猫功夫……还谈炸楼党……”

我隐隐约约听出了这句富有挑衅意味的话。忽的,谁往自行车上踢一脚,我一个打横,膀子挨了某段水泥柱的欺侮,大声公也不公了:

“煤……靠**!……煤……”

最后,腰被栏杆似的条状物捌一下,整个人腾空弹起,头朝地坠下去,肩膀再次受撞击;撸子禁不住我的把持,自个儿飞得远远的了;我被凉水一下子包围,更睁不开双眼,痛苦却在刹那间冷却了。

在海水中忽高忽低地漂浮着,用浸湿的双手抹了抹酸涩的眼皮,勉强能睁开眼睛,见灰青棉帽就在海边栈道上叫:“冒充我们,还在炸掉五十层大楼时杀了‘章鱼哥’,搞得鱼蛋先没了命……还把我好不容易招来几个小的嘣掉了……放肆吧你……”

黑背心捡起了我的撸子。刚到手的手枪就这样没了!他便装作一脸疑惑地望向我:“这伪炸楼党……不是要闪击我们吗?怎么成落水狗了?”

“还伪炸楼党,她由始至终,就是个小丑!……没什么好打的,这局游戏……呐,那条狗,就是我们面对的反派。前世就是她,靠小丑戏蛊惑了家北边的傻#,现在就这样不自量力,什么招都拿不出来了。而且,她单干呢,见这狼狈样,肯定没啥人肯再扶持她了。”

“所以,还要向上级拨款买最新装备吗?”

“……不用了吧……哦,对!激光棒,给这狗狗踹飞了……”

呵呵。搞闪击战,我认了。签过条约,我自己扪心底也明白。靠人扶持,不一定。不自量力,我就不承认咋地。铭九皋不知是喝奶喝多了还是氪金氪上瘾了,实力大增。每个正派的背后总是拼血汗与钱去内卷。那作为本身就处于劣势的反派,拼血汗同样也行——说是拼血腥,或许更符合实际。这不是我所能简单理解的现世了,我清楚认识到了这一点。

趁他们走远,我捏住石头,摇身一变,变作个石斑鱼,一甩尾巴,头露在海面上,很是不甘地张望着这绚丽离奇的现世。自行车已经散架沉底,只剩大声公悬在岸边绝望叫喊:

“没……muvì……靠……”

我潜入海里,游了几里,见最后一抹淡青蓝被乌云重围了,天气状况仍不稳定。西南方老远有一座草籽大小的野岛,便游过去,一跃跃到粗糙的砂砾上,现了原形。牛仔蓝的寒鸦,湿漉漉的,贬成一坨花青色的叫花子了。

管不了什么,为防失温,我把紧贴在身上的外套脱下,挂到折曲的椰树干上,在脚下掘了一个空间站,编号037.7.1。费了好大力气钻进去,干躺着,喘气,阖上双眼,结束了这一折。差不多六天来第一次虚脱,还是我这一折写着写着就累坏了。

外面正在下大雨,黑蒙蒙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