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的情绪缓和下来，仰头将一杯白水一饮而尽。他的语调恢复正常，说，没。要不，就去楼下那家餐厅吃吧，雨天去哪都麻烦。静默许了。

荣迟到了。静在位子上枯坐着，侧脸看窗外大雨隆隆轰鸣。

余光中，门口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他将雨伞搭在架上，脸色憋得通红。荣处于低洼，静的心理位置立刻拔高。

她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今天还迟到。她停顿一下，抬头怒目而视，你根本就不在乎我。

荣坐下，掸掸手臂上的落雨。他说，哎呀，乖，别上纲上线了。我还没说你，上次你不也迟到了。

荣倒打一耙，静像吃了苍蝇一样难受。她眼尾的毛细血管充血，说，你还反咬我一口。哼，刚认识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的。

荣摆摆手，说，别翻旧账了，来来来，高高兴兴吃顿饭。

饭吃到一半，静似有若无地提起一句，我舍友下个月结婚。

荣闷头吃着，敷衍一句，这种事，都顺其自然的。

静抽出一张餐巾纸，浮着擦了擦嘴角，话锋一转，顺其自然？那你怎么不顺其自然一下？

荣停止嚼动。稍后，再次闷头吃起来。

静尽量放平心态，试图采取基于事实的沟通方式。她告诉自己，这不值得大动干戈。发泄过后，只有后患无穷。

过大的情感跨度让我像个疯子。争吵的细枝末节像滚雪球。不断扩大的讨论范围让我心力交瘁。每次，荣也只会顾左右而言他，最后还不是一通乱麻？那些芝麻绿豆的小事，兼以一句句驳回，助长双方气焰，演变成一地鸡毛。

那餐饭不知道怎样吃完，两人都不太痛快。

但是，这五年，两人像在肌肉里内生的金属子弹，无法调和也无法割舍，日常阵痛又不能一了百了。

追根究底，也许是太亲密了，以至于忘了社会规则。他们不再害怕侵犯对方的疆界，不惧惮暴露心底的质地。

生活本就难，要共同生活，都得去一层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