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哲!许哲!叫你呢!你在发什么呆?”
锦官市!一间堆满各种文件和设计图纸,空间并不通透的工作室内,留着遮耳长发的许哲因同事一声呼唤回过神。
“对不起呀,刚刚走神了!你们继续说,我听着。”
“刘总说上头要裁员,许哲!你这个月业绩很差,上头可能是要对你动刀了!”
“哲儿!怎么回事?你最近好像一只心神不宁的?”
许哲面对同事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询问,又一次陷入沉思。
事情要从两个周前开始……
许哲,一个普普通通的都市奋斗青年,二本大学设计专业毕业,毕业后和女朋友一起入职现在的公司。
两周前,原本已经到谈婚论嫁地步的女朋友被下班的许哲撞见在出租屋楼下的巷子里跟公司一个富二代总裁唇枪舌战。
近十年的爱情长跑敌不过对方送的两支华伦天奴。
许哲没有跟她争吵,这座城市这么多年以来打磨掉他所有的锐气。
分手后,他收拾好东西搬走,原本他觉得自己看得够透彻。
就在他搬走后的第二天,许哲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回到了曾经属于他人生岔路口的时代。
十七岁的许哲。那时候他还是老师眼里的混子,同学眼中的屌丝,自己眼中的酷哥。
那年高二,在他人生紧要的岔路口,他迈出改变人生轨迹的一步。
“我要去学美术!你要是愿意借钱给我,我毕业了马上还你!”
“学那些有什么用?你那学习成绩,不要勉强了,高中毕业了老老实实进厂吧!”
“我觉得我能行,我今天把话撂这里,让我去学,学完我肯定能考上大学!”
狭窄的出租屋内,留着寸头的十七岁许哲拿着电话争取自己的命运。
电话那头是他的父亲,一个县里最偏远的山区一步步打拼出来的男人。
许哲的父亲没有读过多少书,小学没读完就辍学去打工!
他这辈子最大的想法就是把孩子培养成材,但是由于思维的局限性。
在他高压的教育方法和家庭中情感问题的影响下,青春期的许哲爆发所有的叛逆。
从初三开始,辍学,打架,抽烟,夜不归宿。
这些事情在这两三年里是许哲的日常活动。
就在今天,许哲难得一次打起外出务工的父亲电话。
开口并不是要父子谈心,而是要钱。
要的不是几十,几百,而是两万!
这个物价没有上浮,一个包子不过五毛的年代,两万块,这个县城中一半以上的家庭都不一定拿的出来。
那一日,许哲用所有的话术向父亲“借来”两万。
第二天他就去县城唯一的一处美术教育培训机构报名。
数个月的集训,许哲没有食言,他努力地挖掘自己的绘画天赋,从零基础,一跃成为这个六十人训练班的前五。
后来的高三,他又拼搏半年,最后成功考上一所外地的公办二本大学。
他的人生走得乱七八糟,但是他很满足,如果那一夜他不去争取,他应该是在某个电子厂打螺丝。
时间回到二四年。
搬到酒店的许哲那一夜做的梦,就是他认为人生的岔路口上。
他在梦里的时候,周围的一切那么真实,听着年少的自己,和还未显现出老气的父亲在电话里争取。
一股微凉的液体自他眼角流下,那时候他还没有被磨灭斗志。
接下来两个周,许哲每天都会梦见同样的场景。
他这几天脑子里总是冒出奇怪的念头,如果,我当时就没有继续读书,选择去拼搏,会怎么样?
如果,自己当时更认真一点,考上的是一本,会怎么样?
无数的念头在他脑子里冒出,这几天的生活和工作,已经被他的神经质搞得乱七八糟。
“许哲!刘总叫你!”
一声呼喊自门口传来,许哲回过神,怀揣着忐忑不安慢慢走去刘总的办公室。
“小许呀!你知道的,你在我们公司已经工作这么久了!但是公司困难,我们也没有办法!”
……
许哲被裁,他搬着东西离开公司大楼的时候,外面日头正晒,五月份的太阳初露狠毒。
他抱着自己的箱子走出大门,脸上没有表情,只剩麻木,虽然门外白日高照,但是他却感觉正在黑暗的巷子里缓步前进。
“听说许哲被裁是因为汪总提出来的!”
“可不是嘛?不过奇怪呀,明明他对象还是汪总的秘书,怎么上头的刀还是落在他头上了?”
……
回到狭窄的出租屋,许哲缓缓瘫在床上。油烟熏烤上色过后的天花板,在许哲眼中变作画卷。
“家乡的稻田现在出芽了没有?”
许哲脑海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他想着,恍惚间,眼角已然湿润。
“我想回去,但是我不敢回去!”
他已经快三十,没有多少存款,好不容易谈到现在的对象,如今也丢了。
回去或许会在家乡得到慰籍。但是,他自己的心里不允许他以一副失败者的模样回家。
许哲想到每天晚上做的梦。
现在只有那个宛若真实的梦境能让他得到宽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