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岳语锋快速一转:“你是找人吗?”
但男人似对香岳的问话充耳不闻,非但只字不回,反而直勾勾看向一旁的宛玲,像被什么吸引了过去。
香岳顺着男子的视线看去,只见宛玲正背对着他打电话,不知何时松落的黑色围巾里露出了一截洁白的后颈。
香岳瞥了眼旁边的男子。
男人的脸已一改冷漠,虽不作声但已笑得收不拢嘴角。
宛玲一无所觉,仍在电话里拖拉。
或许他是太兴奋了,笑不够,怪笑男突然呲开了牙,两排森白门牙毫无预警地曝露在月光下,且对着空气一张一咬,脖子也激动得不停一下一下往前伸。
那上下敲击的门牙声,似午夜最后时刻的倒数。
看着眼前诡异的“表演”,联想到梦境里那颗断头,香岳双眸愈发晶亮,仿有莹光如细小银蛇流转。
他是忘了旁边还有另一个人?还是…本就无所谓自己的忘形?
念头走到这里,香岳晓得不能再多想!她一把将宛玲拽了过来,招呼也不打就推着人往前走,完全不管怪笑男有何反应。
“宛玲,快走快走!余姐等你等急了,已经很晚了!”
顾不上宛玲一头雾水,香岳笑盈盈地带她走得飞快。其实暗道不长,她们很快已走出来大半,后面也还没有怪笑男跟来的声音。但短短数十秒,异样的安静像一把无形的刀尖抵背,香岳总感觉下一秒会被刺破心脏!
可她们还不能撒开腿跑,在野兽自觉能掌控的速度里逃离,“猎物”或许能有多些存活时间。
香岳已看见路口处正巧有一辆深蓝轿车,隐约可见驾驶座上有人。
夜早已深,这条路仅余天上的月色,和较远处马路牙子上的一盏微光,可熄灭的车灯仍藏不住晶石的流光溢彩,只是普通人看不见。
但又巧了,偏偏让视力不佳的香岳入了眼。
寻常里难得一遇的座驾,主人当然也不一般。笔直大道没有适合隐匿的弯弯角角,那辆深蓝轿车是她们唯一机会。
“香岳啊……香岳走慢点,走太快了!没必要这么赶啊……”不晓情况的宛玲想停下来,下夜班本就身心疲惫迟缓,突来一番催命疾走,真是乱得她脚下踉跄连连。
眼看她狼狈,香岳正想稍作安抚,身后忽然有了一丝异样波动。
来了!
她已然没时间再做任何解释,哪怕只是闪过一个安抚的念头。
香岳抬起润白的右手,将掌心抵上宛玲的后脑勺。
“别……”不配合的字音还未落全,宛玲倏地陷入了沉静,连原本还有些迟疑拖沓的脚步也瞬间学会了顺从,对香岳无一分抵抗。
“走,送你上车,上去你就自己走,不用等我。”香岳在宛玲身侧轻声交待。
宛玲并没有应答,纤长的睫毛像假娃娃般纹风不动,眼神里似乎也失去了想法,她甚至没察觉自己已不再是行走,而是一瞬间移形换位至路口。
昏暗的小道里,湿寒的雾气渐渐妖异如烟,一点寒风路过,烟形便扭曲蜿蜒似惊悚抽搐的长虫,似隐隐发出尖恶的嘶叫!
姳苑楼下,怪笑男幽幽转身,笑意未止地看了眼方才香岳的位置。
逃跑的速度……竟比他预想的要快了些。
有点儿意思。
怪笑男人终于迈出了步子,砂石在他鞋底碾出刺耳挠心的杂音。
香岳的风衣带子早在快步中松垂,大道上冷风直荡,冲进风衣里肆意地游窜,向来畏寒的香岳忍不住蹙起眉头。
野兽出笼太快,必须有一人留下。如果留下同事,自己方才又何必现身?无需多想,只是眼下送人离开也要赌一把。
车上仪表盘的灯光忽然一阵闪烁,驾驶座上等候的男人皱了皱眉头。
“请送她去天韵路金桥园东门,立即走。”车内人讶然一个柔暖纯净的声音倏地在车内响起,但他已然失去了反驳的力量。
眨眼间,他的车后座上坐进来一个女人,但指令却是窗外之人道出。
就在车子离开前的一秒,他在镜子里看到了车窗外那张被惨淡月光亲吻的脸,她的双眸在暗影中有夺人心魄的明媚……但就她身后几步之遥处闪现出一道瘦高身影,正意图不明地向她靠近。
这一幕让他心猛然一沉,他竭力想再看一眼情况,但车子却在自己不受控的驾驶中呼啸而去。
稳了!
香岳收回送行的目光,快速敛心神,然后貌似急着转身离去,可突然脚下一个踉跄!她顺势跌进身后男人怀里。
柔弱失衡的身子当然需要找到攀附!她也毫不客气地揽上对方的腰身,一个瘫软将男人拖倒在糙冷的砖石地面。
两人接触的那一刹那,他霎时间失了神……他从未遇过如此柔软丰暖的猎物。
另只猎物的远去已然无所谓,还有什么比得过此刻怀里的暖玉温香?
身前每一寸温热的血肉都在散发着阵阵馨香,他已经有些眩晕,又不住想象啃噬吞咽的感觉是多么美妙!一种诱惑的痒感挠心搔骨。
香岳尝试起身,但腰肢无力似初春的花枝,勉力仍旧颤颤巍巍,右手不得不按在男人胸前。但她尚未撑起身子,腰身已被拦截,男人粗粝修长的五指如滑蛇穿入她的发丝,然后紧紧控住香岳圆润的头颅,他更试图一个猛翻将她反制身下。
但猎物既有自知,又怎会毫无防备?一个巧妙的借力,让二人的翻转在精准“失控”下多了半圈!
男人有些惊愕地看着依然在他上方的女人,但他还没来得及消化这份挫败,心神便彻底陷入了那双盈满温柔的笑眼中。
眼前美妙如幻的画面伴随着胸前销魂蚀骨的痛,他心里渐渐交融出一种诡异的滋味……
这个“猎物”明明危险如恶鬼,危险已刺入骨髓,他却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神智恍惚沉溺,转瞬间已完全无法自拔……
香岳笑意盈盈地看着这个眼神迷离的男人,青白水润的右手从他左胸缓缓滑下左腹,所过之处溃烂消融,血浆四溢,森森白骨和鲜活蠕动的脏器都在血色中依稀可见……
不消一会儿,男人双手便从香岳身上无力地松脱,先前还猖狂的双目此刻已逐渐空洞,冷峻的脸庞更是死一般的煞白。
香岳眼看怪笑男已无力反抗,见好就收。这个人似乎来自那里,真把他弄死了,日后麻烦也不小。
她收回染血的指尖,将余血化作一团血色气雾。
气雾中出现了一缕如鸽血般浓郁的红艳,香岳眼神透着一丝古怪。但很快地,她就像喷洒了名贵香水一般,将那些气雾统统撩拨在自己的发丝脸庞。
红宝石般的辉光在她身上隐约浮现,但仅仅是浮现数秒,就消散无踪。
香岳素白的脸上已比方才多了几分红润,双目中的流彩好似也愈发娇媚清亮。
她摸摸自己有些发烫的脸庞,知道这次顺手牵来的战利品还不错,漂亮的嘴角不禁得意上扬。
香岳终于放松的戒备,不紧不慢地起身。被抓乱的长发她草草整理几下,风衣上的褶子只是简单捋了捋,但无碍她一身气韵迷人。
她最后再看了眼地上的男人,确定没留下太多麻烦,便迅速隐入了夜幕。
月亮看着一切不言不语,直到数十道暗影又从夜色中奔涌而至,似洪水般围裹在倒地男人身前,又似群夜蝠卷起男人迅速消失于暗处。深夜的寒风更烈,惊扰了夜的休憩,数朵流云一阵慌乱游动,无措中又掩上了月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