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离泽气得满脸通红，“你看她的笑，像是个孩子吗？我看她就是个恶鬼，不如早早杀了为好。”

颜符一动不动就站在那里让她捅，捅得鲜血直流也不再多喊叫一声。

她只是静静地站着，一尊石像似的。

直到萧离泽将手中的石榴簪子狠狠砸在地上，前头的红宝石摔得四分五裂，在阳光下沾了尘土。

她疯了一样扑出去，抓住萧离泽就拼命推搡她。

“你敢忤逆你母亲？大逆不道，我今天非打死你。”

萧离泽也不顾什么风度，流言了，一拳一拳砸在她身后。

颜裴真被妻子这疯魔的样子吓坏了，“算了，随她去。”

带着小厮躲开了。

府上除了大小姐，闹起来谁还敢拦住侯爷，一个个都躲得快。

萧离泽说不出地厌恶这个孩子，从一开始就讨厌她。

她是不能被驯化的野兽。

是藏着仇恨的一把火，终有一天会烧尽一切。

她从她眼中看见了深渊。

萧离泽想用世间最恶毒的话套住她，证明她顽劣难训，无可救药。

可她唯独不敢承认，她的厌恶也来自于恐惧。

这个孩子比起她们更像她，她继承了她的狠厉和无情，她已长大，可那孩子般的残忍，与她年少时如出一辙。

难道这就是上天给她的诅咒？

她看着躺在地上被打得满身是伤的颜符，忍不住仰天大笑，笑着笑着眼角沁出了泪水，为什么偏偏她是她的血脉。

她连那贱人的女儿半分柔顺都没有，更别提乖巧。

为何贱人的血脉那样高贵优雅，而她的，却跟地道里的臭虫一样恶心。

所以绝不，她绝不承认这是她的孩子。

颜裴不会知道她的来历，这就足矣。

院内的侍女三三两两说着闲话，萧离泽已经离开了，留下可怜兮兮的三小姐。

凤柔指着她们骂道，“还不干活去，再被我听见，当心你们的舌头！”

蹲在颜符身边道，“小姐，我们回去吧。”

她这才敢缓慢地抽噎，委屈极了，看到萧离泽和颜裴都走得无影无踪了，院内空无一人，她放声大哭，“我……我的簪子……”

还是个弄坏了东西会难过的小姑娘，凤柔叹了口气，“小姐，回头我再给你找一只一样的，等二小姐回来，再送给她好不好？”

她说不好，“这一只是唯一的一只，再找一只，也不是这一只。”

她被她不清不楚的说辞弄得头晕，“那我们先回去，我找人替你修好，好不好？”

“真的可以修好？”她眨着扑闪的眼睛，眼泪还没干。

实在容易哄好，这个小孩子，只是没有人好好去教。

晚饭果然没有人来叫她。

大姐去了洛阳看望外祖母，应该还要几天才能回来。

凤柔坐在她身后，不断劝道，“三小姐，身上要尽快涂药，免得留下疤痕。”

她借着灯光看碎裂的宝石，“有什么东西可以黏合宝石，将它粘得和原来一样么？”

“这……小姐啊，还是快涂药吧，日后真因疤痕不能入宫就糟了。”

她道不会，“东宫需要一个尊贵的世家女做太子妃，姐姐都把路铺好了，父亲背后是颜家，母亲身后是萧家，有他们在，我怎么会被东宫舍弃呢？”

凤柔见劝也劝不了，只好作罢。

“把他带出来，他不是饱读诗书吗？比我多读了十年书，总该比我聪明些，他定有法子，快，去把他带出来。”

凤柔走到一面墙前，手指在墙壁轻触，打开了一个内室，乍一看只是一个小库房，放了些书画首饰，她走上前，步法奇怪，走到一个角落，掀开地板，往下是通往一个地牢的石阶。

凤柔还记得第一次见张大人，外头下着大雨，她和三小姐在茶楼厢房饮茶，推开窗子，楼下便是他和同僚。

他撑一把用旧了的油纸伞，极有文人书生气，温润君子莫过于此。

白瓷无瑕。

张大人是如今内阁最年轻的文臣，只有二十四岁，早年还没有及冠就入太学游学问道，也曾面见陛下，叩谢君恩。

清流文臣，高风亮节的人物。

可惜了，碰见颜三小姐。

困在这里当个玩物，逃也逃不出去。

她又不好多言，惹恼了她，当真杀了他就糟了。

他已被困了半月，鬓发散乱，脸上还有鞭子抽打后留下的伤痕，身上更多。

锁链拴畜生一样拴着他，离他一步远的地方有一只精巧的小碗，里面放着些白粥，颜符给他吃饭的碗取名叫狗碗，每次喂他，都要拿玉簪子敲着碗的边缘，发出叮叮的响声。

他脚上的链子困住了他，区区两步的地牢，透不出天光，在黑暗中，他的眼睛几乎算是个摆设了。

凤柔闻到一股刺鼻的味道，捂住了鼻子。

地牢就这么大点，她告诉过颜符给他一个便桶，可颜符却说，狗都是随地就拉，不会用便盆恭桶，他也一样。

就这样带出去她闻到了肯定想吐，“张大人这边请。”

凤柔打开了他脚踝上的锁，“劳请大人移步。”

他刚一起身，方才的颓势一扫而空，上前便抓住凤柔的手臂。

凤柔轻轻一笑，反手将他按倒在墙壁上，叫他脸贴着长了青苔的墙，“张大人不要白费力气，萧家是武将之家，连一个守夜看门的小厮也会几手擒拿手，更不用说奴婢这种贴身侍候小主子的人了。”

他敬酒不吃吃罚酒，凤柔也不恼火，拽着他便敲开了另一扇石门，将他推进水潭中。

“虽说男女有别，可大人是我家小姐心爱之物，若溺水死了，小姐未免难过，还请大人乖乖清洗自己。”

等了好一会儿都没见他们来，颜符有些心烦。

“凤柔！”

方喊了两声，就听见凤柔带着一个头发还湿漉漉的男子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