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

“各位爷爷奶奶们，时间只有24小时，我们要抓紧了。”穆南把资料往前一摊。

黎月道：“刀柄上的指纹已经和村子里面的人相比对，但都匹配不上。”

“都匹配不上啊……”穆南低着头，过了一会儿，他问，“死者呢？”

“什么……”众人的脑子没反应过来。

“我说，与死者的指纹匹配吗？”

沈深想了想，摇摇头：“死者身上有许多大大小小的划痕，手部的指纹也检测不出……等等？”

穆南点点头：“大家都以为都刀柄的指纹是凶手的，但其实只要作案时把自己的指纹擦掉，将刀柄粘上死者的指纹，再破坏死者手部的指纹，这样，可以混淆视听，也查不出指纹到底是谁的。”

庞海赞许地点头：“好，我叫人去搜查死者家中，尽力寻找死者遗留下的指纹进行比对。”

“行，我也回趟现场，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有用的线索。”

……

“我终于知道扶贫工作的重要性了。”杨洲看着坑坑洼洼的地面，嘴角抽了抽。

“别金贵了，还不快滚进来帮忙。”穆南喊道。虽然两人的关系有所改善，但话说的还是不怎么好听。

杨洲翻翻白眼，转着钥匙进来了。

两个女警察围着文康，不知道在说什么，文康不看她们，也不回应，只是呆呆地望着天边。

“案发前，你在哪里？”杨洲问文康。

“文远房间……床底下。”文康眼神呆滞，像丢了魂一样。他拧开穆南递给他的矿泉水瓶盖，半天都没有送到嘴边。

穆南抬眼看他。

“为什么躲在床底下？”

“……要杀文远。”

“为什么要杀文远？”

文康噎住了，没说话。

“为什么撒谎，为了给你儿子顶罪？”

文康有些急了：“没有撒谎，人就是我杀的。”

“对了，”穆南道，“你知道这里面原先放的是什么吗？”他指向保险柜。

文康又不说话了。

“这我知道。”文远的母亲挤进来，“这里面原先是放着钱。”

“多少？”

“十几万。”

穆南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旮旯也有这么多钱。怎么来的？”

文远母亲神色古怪，支吾了几声开口：“有一天夜里，小远带着钱回来，我问他从哪里来的，他也不肯告诉我。”

杨洲按照流程问了文康几句，文康没有再说一句话。

“问这些有屁用，那王八蛋存心让他爹顶罪。”杨洲皱着眉走出来。

“只能从现场寻找突破口。”穆南打了个哈欠，“不行，老子几天没睡了，现在就去补个觉。”

“等等！”杨洲喊道。

“又干嘛？”

“凶手也许不是文康。”

“没证据。”

“凶手是左撇子，而文康是右撇子。”杨洲道。

“为什么？”穆南不解。

“哎呀，还有穆警官您不懂的呀。”杨洲戏谑道，转而变得严肃，“还记得尸体喉咙处的刀痕吗？由右上至左下，右宽左窄，只有左撇子才能做到这样。”

“对喔，”穆南一拍手，“我记得他拧瓶盖是用右手的。”

“我有个想法……”

“可以。”穆南点头。

“警官。”文康开口，声音沙哑，“把我抓走，我是凶手，我是罪人，我该死。”

穆南与杨洲对视一眼，眼里尽是苦涩。

离去之时，文康的声音还在身后。

“我是凶手，我是罪人！我是凶手，我是罪人！我该死！”

……

“又干嘛啊？不是已经问过了吗？”文大壮坐在椅子上，一脸不耐烦。

杨洲问：“案发前你在哪？”

“我都说了几十遍了，在深圳，离村子差了十万八千里。”

“在文远家后面的树林里，我们挖掘出了一套带血的雨衣，是你的吧。”杨洲道。

文大壮眼神古怪。

“干什么？心虚了？”

穆南拉了拉他，小声问：“什么雨衣？”

“你不知道吗？文远家后树林里埋了大约两三米，有一套带血的雨衣。”

“什么颜色？”

“黑色。”

穆南若有所思，看了他一眼：“实不相瞒，在村口的土里，我们也挖出过一套带血的衣服，上面残留的血迹与文远的相符合。”

“不是……”杨洲懵了。

穆南对着一个警察耳语了几句，随后那个警察就急急忙忙地跑出门了。

穆南递给文大壮一张纸：“签字吧，然后你就可以走了。”

文大壮拿起笔洋洋洒洒的写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大摇大摆的走出门。

穆南与杨洲对视一眼。

“用的左手。”杨洲道。

“光凭这些还不能定罪。”穆南道，“今晚就去埋伏，杀他个措手不及。”

钱来走进来，道：“村口挖出了大约十几万现金，上面沾了文远的血，应该是死者家中保险柜里的。”

“放那别动，不要声张。”穆南笑了，“今晚就去杀他个措手不及。”

4

夜深了，枝头的鸟发出奇奇怪怪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

“我为什么要陪你在这种地方……”杨洲趴在地上，幽怨地对穆南说。

穆南拍拍身上的蚂蚁：“一切都是为了案件。诶，死蚂蚁又来！”

“你确定文大壮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废话，不然你以为我想趴这与蚂蚁作伴？”

“为什么？”

穆南用手托住下巴，笑道：“保险柜里不翼而飞的钱，肯定是被文大壮拿走了，那么他一定会回来拿这些钱。”

“现在有一个很奇怪的地方，”杨洲道，“除了搬冰箱的人，就没有其他人再进过村子，而文大壮又在村外，文远房间怎么看都是案发现场，如果凶手是他，那他是如何实现……嗯，隔空杀人的。”

“没那么玄，什么狗屁的隔空杀人。”

“那你说怎么做到的。”

穆南看了他许久，转过头，肩膀因为笑而剧烈地抖动着。

“笑屁，快说。”

“我没想到你那么蠢，蠢上天了。哈哈哈哈……”

“别笑了，到时候暴露了全都玩完儿。”

穆南正色道：“冰箱。”

“啊？什么意思？”

“根据搬冰箱的几个人说冰箱里面的隔板和抽柜全部被人拿走，一个冰箱这么大，一个人藏在里面不是问题。”

“所以就是说，文大壮藏在冰箱里面，然后上楼把人杀了。”

“对，而且搬冰箱的人重新回去拿过一次冰箱，这样藏进去就可以完成一次来回。”穆南道，“冰箱里检测出了血迹，文远的。”

“妈的，不早说。”杨洲骂了一声。

一个人影突然闪出来，穆南将他的嘴捂住。

那个人拿起铁铲，在一棵树底下挖了起来。

两人瞅准时机扑上去，穆南反手将他拷了起来。

文大壮招了。

文大壮和文远本是生意的合作伙伴，但有一天，文远趁他醉酒把钱全部卷走，一分没留。后来文大壮得知人村子里，趁着冰箱搬运，顺利潜入文远房间，将人杀死后在保险柜里翻出了钱，拿走后藏在了村口的大树下。后来时间久了，文大壮也怕了，于是找到文康求他帮自己顶罪。

“让你爹顶罪，你还是不是人！”杨洲骂道。

文大壮满不在乎：“他都快死了，我还有大好前途，帮我顶罪也算是积德。”

穆南冷冷地看着他，一句话不说。

夕阳西下，文康坐在轮椅上，望着天。

穆南坐在他的旁边，良久，道：“文大壮被捕了。”

文康没回头。

“为了把罪揽到自己身上，你在现场留下你自己的血迹。”穆南看着他，“你这是在害他。”

文康依旧没动作。很长时间过去了，他才开口。

那一天，他在村口遇到了自己的儿子，他很高兴，这是十年后的第一次见面。

儿子痛苦流涕，爸，我杀了人。

儿子祈求道，爸，你替我顶罪好不好？我还有老婆孩子，我还有自己的人生。

他吸了一晚上的烟。

第二天，他与儿子见面。沉默良久，他说，好，最后一次。

文康吸着烟，看着天。

穆南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的话不知从何说起，责怪的话说不出口。

临走前，穆南问：“你的腿……”

文康笑了笑，指了指左边：“车祸，截肢了。”

“那右腿……”

他淡淡开口：“我儿子说，多断一条，赔的更多。”

穆南呼吸一滞。

“我把右腿锯了，确实，赔的更多。”文康掐灭了烟头，“他拿了钱，再也没回来。”

十年后的再次相见，带来的却不是喜悦。

十年前，儿子对他说，爸，把腿锯了吧，有了这些钱，我们就吃喝不愁了。

他道，好，最后一次。

儿子再也没有回来。

他不知说了多少次最后一次，从儿子出生到现在。

文康推着轮椅，独自一人慢慢离开，直到消失在晚霞中。

秋天的晚霞似火，却凄惨而悲凉。

5

穆南回到公安局，向庞海汇报。

一个警察冲进来，脸色不太好：“在离文家村不到两公里，发现了一具女尸，是第四起‘JTR杀人案’。”

那个警察看着穆南：“在文远家树林里发现的雨衣上的血迹，一部分与死者的血迹相符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