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村一共二十来户，死的这些人总是跟各家都沾亲带故，所有人都忙忙碌碌，这七天没人在意我，我妈伤心过度躺了六天，李有为白发人送黑发人，送的还是他的宝贝儿子，一夜间白了鬓角。湖南农村民风彪悍，李家村是山窝里的贫困村，不管是红事还是白事，宴席只要一开，筷子要是下慢了，根本就抢不到什么，早就被大妈们瓜分，桌子上剩不下什么能吃的，家里没有人做饭，我就经常去白事后厨转悠，趁人不注意拿点吃的，顺便给他们加了点料，家里有两瓶百草枯，我把一瓶倒入了村里自家酿的米酒缸，一瓶倒入了大水缸里，谁也别想活。

我妈躺在床上半死不活不吃不喝的，李有为也不管她，自顾自的操办李胜天的后事，但我不能忘记她。送菜的端着一簸箕的鸡汤从我面前过，我顺手就拿了一碗又迅速跑开，他来不及腾出手阻止我，只能大骂“疯子，没见过吃的啊！”

我端着碗就回了家，我妈仰躺在床上念念叨叨的流泪，枕头上被眼泪沁湿的地方干了后形成了一大片污渍，我将汤端到床边，喊了声：“妈，喝汤。”她没有任何回应，只是漠然的盯着我，仿佛要透过我看到另一个人。我又喊了一声，她好像才反应过来似的，一个打挺坐起来，抓住我的袖子满脸怨奋“怎么不是你！怎么不是你！你怎么不去换我儿子！”她眼窝深陷面容消瘦，吓了我一大跳，手上的汤洒出来一大半，我心里可惜，脸上露出一个从前经常挂在脸上的傻笑来，略带委屈的说“妈，喝汤，这是鸡汤，我专门给你拿的。”

她好像一个拳头打在了棉花上，脱力一般又重新倒回了床上，眼泪重新从她早已干枯的眼角流出来，竟然带着红色，她这几天竟然把眼睛哭出血泪来，怕是已经半瞎了，可真是个爱子如命的好母亲啊！要不是我就是她的疯女儿，我这会可能就要感动的痛哭流涕了。

我拿了勺子将汤一口一口送到了她嘴边，一开始她并不在意我喂的是什么，直到一碗汤见底，她才有了点精神，神情也回光返照似的稳定了下来。我终于还是问出了上辈子最想问她的那句话：“妈，你为什么要生我啊？”

她像是听到什么奇怪的话一样脸上带着疑问，我再重复了一遍我的问题，她才讽刺似的看着我的方向“怀了就生了，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我嫁给了你爸，就要给他生孩子。”

“可我爸对你不好，天天打你骂你，你为什么不跑？”

“跑到哪里去？我没地方可去……”

“你一个人就不能活吗？”

她好像不认识我一样恍惚的喃喃“我嫁给了他就是他家的人了，你外公外婆不会让我回家的，女人这辈子嫁出去就没家了……在这里遭打骂，总好过回家去叫人看不起，你不懂，只有生了儿子才叫人看的起……你哥是我的命……我的命根子。”她又呜呜的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