荏染醒来的时候,屋外天光已现。
阳光洋洋洒洒从门上的雕镂照进来,撒下一地碎银,晃得她眼前一片白。
支着身子坐起,耳边是枯草沙沙声。
——她躺在昨晚自己睡前铺好的干草堆上。
环视四周,悄然无人,只有微风过堂,木头呻吟——风不知道在撼动着哪块松动的窗板。
此刻,周遭的一切平静的不像话。她想起昨夜这栋旧宅内发生的一切,现在看来,恍惚到不真实——似乎昨夜所发生的事情,只是她的一个梦。
她赶紧起身,以指代梳,挽好松散下来的发髻。
又瞥眼见自己的竹箧完整无好,安然守护在身边不远处。她也顾不得这一切了,赶紧将它背好。
从房内看了一眼屋外,没见到什么人影,但外面确实有打斗过的痕迹。
一路穿院过堂,见路上晃过亮光,赶紧上前拾起——那是自己的银针,昨夜曾经用来对付过那个修士。
此地不宜久留。
将那细针擦干净装入针袋后,她便急匆匆就离开了这里。
在掩上门前,准备离开时,她忽地想到——昨晚自己没有发生什么事情,神秘人也没把自己扔出去,晕过去后,还让自己睡在干草上。比起那个修士的遭遇,已经算是不错了。
故而在临关上门前,在门口立定,恭恭敬敬鞠了一躬,又道了一句:“多谢!”
说完后,生怕惊到什么东西,赶紧“哒哒哒”地溜了。
离开那宅院后,外面风景极好。
云散日朗,人意山光,四周景色,俱有喜态——
三清山虽然被白云环绕,但能清晰看见玉京、玉虚、玉华三峰,它们身形峻拔,宛如玉清、上清、太清三位最高尊神列坐在此,既灵且威。
而其中的第一高峰——玉京峰尤其气势雄伟,高耸云天,整座峰形巉岩如削,翠若断岸,峥嵘险峻。
荏染收回远眺目光,定身站在石板桥上,纵目望去,视线越过枯萎的荷花地——在荷花地的尽头,那边隐隐有土地平旷,屋舍俨然,炊烟袅袅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而在那片葱茏竹林中,隐隐现出旗子的一角——似乎有个草市在那边。
荏染见有人烟,心中高兴,于是便朝着旗子处行去。
经石板桥后,过了荷叶地。
穿过一片初生春草地,又经过了桑林,到竹林前边,有一条河流相隔。
河流处有人渡船,荏染赶紧搭乘了船,到达对岸——
原来这一片地,住着不少户人家,且村落正好在水系交通要道上,往来有些旅人和商贾。一些村子里的人便聚集在这里,形成了一个乡间小市。
前些日子阴雨连绵,今日天公难得放晴,大家都赶紧出来,将自己家的东西拿来交易——山人们卖些山货,农人们卖些蔬果,渔夫们买些鱼虾……大家可以互相间置换,也可供顺流而来的客人们相看采买。
荏染草草看了几眼,菜蔬鱼虾倒是新鲜,可惜自己身在旅途,没有灶火来烧,只能一饱眼福。
最后来到自己所见的那根用竹竿挑起的旗子底下——有个简单的茶寮,周围摆着几张桌椅,闲散路人经过,有的坐在那里吃点东西,有的喝点茶水摆摆龙门阵。
众客人间,一位银钗布裙的丰韵少妇在桌椅间来来去去,擦着桌椅,添着茶水。
荏染经过的时候,好奇地往内看了一眼——茶灶前还有个女孩在添柴火,女孩与她年龄差不多大,正在灶火前无聊的编辫子玩。
端茶妇人金盏华注意到了荏染,默默扫了她一眼,便擦了擦围裙,上来便问:“外地来的?”
荏染惊异地看了眼面前妇人——她脸上简单搽了粉,唇上点了些胭脂,头发用银簪子束起,鬓角有一朵布制黄菊花,整个有一种给人淳朴豪爽的感觉。
“我是这里的茶娘,金盏华。”她将一绺掉到自己额前的碎发梳到耳后,笑着说道:“我见过了这里的人,这里就这么些人家。如若是外地来的,我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荏染听到这句,心内想着,若是自己哥哥来过,那她也应当也见过吧。
本来想趁机打听一下,但自己的肚子先发出了抗议,直接在陌生人面前咕咕叫了两声。——这些日子,风餐露宿,连续奔波,都没有吃顿热乎的。荏染在闻到茶摊上的热腾腾的食物香味后,口水都不知道偷偷咽了几回。
金盏华听见,被逗得一笑:“怎么样?你要不要先吃点东西垫一下肚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