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八十六章 卷二(1 / 2)远山,呼唤首页

她舍不得离开这里,但又必须得走。

第二天,杨迈要走了,娘三个来到汽车站。之琴抱着小外孙,杨威拎着背包,娘俩最后再喜欢一会儿东东,她们真舍不得这个小东西,他实在太好玩了,小眼睛左顾右盼,特别爱笑,现在还不会走,正是最累人的时候。之琴一再嘱咐,一定要把孩子看护好,想说的话千言万语,这时汽车来了,杨迈只好上车,妈妈再把孩子递给她,娘三个都流着泪,“注意安全。”之琴嘱咐着。

“再见了东东!”杨威泪珠一串串掉下,杨迈最后看了一眼妈妈和妹妹,车门关上了。她站在后坐边,一直从车窗往后看,妈妈顺着公路往前走,可车越开越快,距离越来越远,杨迈看见妈妈在抹眼泪,一直朝车望着,直到身影越来越小,再也看不到了,车一直向西开去,杨迈的泪水如注,忍不住抽泣起来。

下午,她回到了奇宁,正好爸爸和杨策都在家,杨松朋第一次见到小外孙,甚是喜欢,赶紧抱过来亲了亲,东东有点害怕姥爷,他脸上有胡子,刚要咧嘴哭,“是姥爷,姥爷喜欢你!”

他的小眼睛转了转,好像明白了什么,转而就笑了,杨策也把他抱过来亲了亲“真好玩呀!”他随后就笑了起来,屋子里立刻就热闹起来了。

杨策去街里买菜,杨松朋?了几瓢苞米,去换面条去了。八月节队里每人分了二斤白面,杨松朋也没时间弄什么,正好等杨迈回来。

第二天,杨迈等孩子睡着了,剁肉馅和面,中午时蒸了一锅韭菜肉馅饺子。“从过完年也没吃一顿饺子,这多半年了,改馋啦!真香啊!”杨松朋咬着饺子说。

“真好吃,太香啦!”杨策也是边吃边说,顺手给东东掰开一个,东东吃得更香,鼻子上都是韭菜。爸爸和杨策干活去了。杨迈收拾屋子,洗衣服,又把破衣裤破袜子补一遍,一晃四五天过去了。

这天,杨迈就要回走了,她早早起来,蒸了一大锅芹菜肉馅包子,够爸爸弟弟吃两天的了。早饭后,她不让他们送,等他们爷俩去上工了,她把东东用背带背在身后,然后去了车站。

车来后,她望了一下四周,这才上车。从她离开家门,几次回头,恋恋不舍地走出了院子,泪水止不住地流。

汽车慢慢地驶出了奇宁街,道旁的人家,商店,小饭馆照相馆,大车店,一一而过,路两旁密麻麻的小黑瓦房渐渐地看不见了,灰色的南大桥,静静地卧在苏凌河上,双头山也越来越远了……

这天上午,明丽去九家子接产,产妇二十六岁,身体健康,胎位正常,半个月前曾到医院检查过。她上午去的,午后一点多宫口开全了,明丽接生到一半时,儿头出来了,但怎么使劲,儿头就是不动了,肩以下怎么也出不来了,明丽急的马上冒汗了,她让家属快去打电话,让周大夫赶紧来,自己弄不了。周大夫平时就总讲,就是正常产也同样会发生意想不到的情况,随时危及母婴生命,明丽满头是汗,焦急地等待着。

接到电话后,周大夫正给两位患者看病,她马上说:“对不起,有难产,我必须得快去!谁用自行车送我,越快越好!”

范洪生正巧没患者,“我送你,周大夫。”

之琴背上药箱跳上二等,从医院出来直奔灰水桥,两里地五分钟就到了,家属在路口等着,到了院里,范洪生已浑身是汗,进到屋后,之琴直搓手,马上脱下大衣,摘下围巾,戴上手套检查,胎心还好,说明脐带没有被压住卡住,然后换副手套,把手伸进阴道试着旋转肩部往外拉,但哪个方向都没进展,“这是肩难产,出不来了,只好断锁骨。”

明丽也是第一次听说,还有这个方法,范洪生不熟悉产科,帮不上忙,只能看着周大夫拿好无菌剪刀,一点点试着,顺着婴儿颈部往下,用手摸到肩部,在准确位置剪断了锁骨,抽出剪刀后,再一次把手伸进阴道另一侧,将后肩向侧上旋转,让产妇吸气再使劲,胎头一点点出来了,随后双肩也出来了,一个小男婴,在万般惊险中,总算生出来了,随着啼哭声,剪断脐带,大家这才松了一口气,明丽终于笑了。

之琴马上给婴儿锁骨处消毒,缝合,包扎,告诉两天后要让赤脚医给换药,一周后,伤口可长好,剪断的锁骨自己会自然愈合长好,没有大碍。范洪生说:“这产科就是外科呀!太惊险了!”两个小时后,大家才离开。

天越发冷了,一晃便到了腊月。这天上午,一位小伙子骑着自行车来到医院,他开完了药,拎着兜来到妇产科,屋里正好没患者,他进了屋便从兜里拿出一个四四方方的纸包,“周大夫,这是咱家的一点心意,我爸叫我一定给你拿来,这是红参糖,很有养的。”说着,又掏出一个报纸包,“这是木耳,你一定要收下!”

“这哪好意思,都太珍贵了,拿回去吧!”

“千万别,你一定要收下,那我走了。”

“你就是那个小学老师吧?”

“是是,我叫赵奇。”他走了。

不一会儿,医院门前推来个带车子,不少人抬着一个黑衣人进了大门,直奔内科诊室,放到诊床上,王敏芳和刘广青一看,此女双眼紧闭,面无血色,四肢瘫软,嘴角有血流出。宋大夫和焦文乐都已过来了,“这是怎么弄的,哪堡的?”

“我们看到时,她就倒在地上了,身子蜷蜷着,这个衣服上有车印子。”焦大夫把她的黑烫绒大衣拽了拽,“是有车印子,那她是被车压的。”

解开大衣内衣,整个胸部,肩部已变形,皮下已渗血,患者几乎已没了呼吸。

“她是三台子刘木匠家的儿媳妇,叫啥名不知道。”其中有个人认识这个女的。

“通知家属没?”

“已去人告诉了。”

王敏芳用听诊器听听心脏和肺呼吸,“心跳极弱,肺呼吸更弱,几乎没有。”不到一小时,此人便死去了,鼻子和耳朵都已出血,胸腔已压变形了,没有抢救价值。

一位馋嘴司机,最近特别想吃狗肉,桦树岭这条线他不长跑。这天,他开车路过此地,正好看见前方不远处有条黑狗,他求之不得,开足油门猛冲过去,真就撞上了,他心里这个高兴呀,马上停车,快速跑过去,到近前一看“妈呀!一个活人倒在地上。”

他转身上了车,快速离开。他好几次,看见狗就压过去,可是狗都跑掉了,这次准准地碰上了,却是个人,他简直魂都吓出来了。

原来此女确是三台子刘木匠的大儿媳,她来供销社买东西,走到木器厂门口时鞋带开了,她便俯身系鞋带,平时路上汽车极少,她可能没靠边,又穿个黑烫绒大衣,司机心切眼拙,以为是个黑狗,酿成大祸。有人看见此女在走路,也有人看见一辆卡车路过街里。说什么都没用了,“人有旦夕祸福”真应了那句俗话,命也!

这天是腊月二十三小年了,晚上吃完饭,之琴把被褥铺好,然后打开缝纫机,把头几天裁剪好的裤衩布料拿出,开始蹬了起来,杨威没事,把炕桌放好,然后又写起俄文,有时还翻开数学书做几道数学题,三元一次方程解析,还有几何题等等,她没事就拿出来算算,虽然学过了,也没什么用了,但她觉得还有不会的题呢,所以更加觉得有意思,越不会的,她越要把它算出来,只有这样才能打发空虚的内心,只要在桌上写写算算,她觉得是件很幸福的事情,要不也没事可做。

她同班同学有的已经搞对象了,她对此不感兴趣。冬日的夜晚寂静而绵长。

“咚咚咚!”有人敲门,“来产事了吧?”之琴说。杨威把门打开,“在家呢,周大夫。”

一个中年男子进来了,手拎两只野鸡,“快请坐,请坐!”之琴忙把被子推开,让来人坐下。

“我好像见过你。”

“你不认识我,我可认识你,我是三队的赵铁军,这一对野鸡是我哥哥托我给你送来的,我嫂子就是青马台的王小辫,她生这个孩子多亏你救了她,要不早没命了,所以特别感谢你,一点小意思。”

“这太用不着了,我的工作就是救人,帮人的,应该应分的,职责吗,拿回去吧,老百姓生活都很不容易,你哥哥的心意我领了,但东西我不能要!”

“周大夫,你一定得收下,你不收下,明天他还得来,他这个心情你得领,要不他怎么感谢你?”

沉思片刻后,“患者的心情我理解,那我就留下吧,要不你白跑腿啦!”之琴笑着说,然后送走了赵铁军。

回屋后,她沉思一会,前几天祝文霞和她闲谈时,说起自己的老公公这些日子胃口不太好,范洪生想要买对野鸡炖点蘑菇给爸爸换个口味。“我去祝大夫家,把这对野鸡送给他们。”她马上穿大衣,“妈,我也去,路太滑我扶你走。”娘俩出了门。

到了祝家,公公婆婆还没睡,锦丽和范宁还在屋地上拍皮球呢,祝大夫听着半导体,坐在炕边织毛衣呢,周大夫娘俩一进屋,两个孩子可乐了,漂亮的野鸡翎给他们带来欢喜,公公婆婆都过来看望,他们操着京腔问寒问暖。

“天这么冷,还跑一趟。”

“不冷,大长夜也睡不着,出来溜达溜达。”

两个孩子直要鸡翎,爷爷只好蹲下,拔了两根长长的,一人一个,两人便挥舞起来玩着,大家谈了几句,之琴才告辞,祝文霞送到大门外,一再感谢。

年的气息越来越浓了,就连空气都散发着年味和欣喜,供销社里挤满了购物的人群,一排排的年画,柜台上的各色布匹,衣裤鞋帽,咸鱼虾米酱油臭豆腐,再加上炉子里散发出的松木香味,真是百味杂陈,闻起来都高兴,这些早已把人们带进了春节的喜悦中。

春节过完了。

过了正月十五,七队的全体社员进山砍树伐树,每年队里要烤烟,所以需要一定的木材。牛车马车各一挂,也随着进山往回拉。男女老少扛着铁锯,斧子柴镰,拿着绳子,起早贪黑奔赴喇叭沟。

到了山上,雪厚一尺多,每迈一步,浑身是汗,男劳力俩人一伙,用大锯拉或用斧子砍,专挑柞木杂木,还有死树,人们的到来打破了山林的寂静,只听到满山的锯木声,斧子的砍树声,“唰唰唰,咔咔咔!”还有“躲开!要倒了!”彼此的叫喊声,女劳力主要是把砍倒的树枝,砍下捆好,拽到山下的马车旁。

这天是最后一天了,两挂车都已装满往回走了,队长陶振元喊一嗓子,“下山!”大家互相吆喝着,从山顶往山下来,杨松朋小心翼翼地扶着树干往下踩,有个坡很陡,一不小心便出溜下去了,全身情不自禁地快速滑下,快到山底下时,右脚猛撞到一块石头上,当即他感觉脚脖子凉了一下,当全身稳住,双手扶着雪,扭身要起来时,右脚踝有痛感,而且站不直,站不稳,只能是左脚着地,他当即就坐到了雪堆上,“这可糟了,可能脚脖子折了。”

大家纷纷都下了山,顺路往回走,“杨叔你怎么地了?怎么还坐着呢?”四愣子问了一句,“我脚脖子摔了,你喊一下杨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