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飞云左手擎书,右手大袖一挥,平地里和风吹鼓,足下祥云蓬勃而出,仙元升腾,整个人早望半空飞去。
那祥云洁白似雪,轻若鸿毛,云卷雾绕,凝而不散。似雪不化,似棉不乱。
到底是仙家手段,若软而坚,如履平地。
李飞云踏上去,不摇不晃,没有半分不适。
任凭风吹烈烈,李飞云只一路疾行,十余里的脚程,眨眼而尽。
不消片刻,他便看到澄溪镇西门影影绰绰。
为了不惊扰百姓,李飞云早早收了神通,缓步进了镇子。
行到自己的算卦摊前,看着左右两个布幡,他仔仔细细端详一遍,这才伸手取下“专杀畜生”那一幡,便往茶摊踱去。
老书匠还没睡醒,可茶摊子早就坐满了闲人。
“听说昨晚槐树底有仙宝降世,半个街坊都被金光照如白昼,好多人都看到啦。”
“你听错了,那是善德坊,里正一早就去报官了,审刑院的捕快早就围了坊门。什么仙宝降世,这是祥瑞,懂不懂?”
“就是就是,槐树底铁屠户家几代人的杀生怨气,那杀猪宰羊的腥臭味都盖了半条街了。依我看,便是真有什么祥瑞降世,也不会落在槐树底。”
“对啊,仙人也要个脸面不是?要不是有那条老狗,铁家怕是绝了后了。这就是报应啊!”
“这不是报应,这叫因果,你说审刑院的大人们怎么就不看看那条老狗,都几百年了啊……”
“慎言,小心祸从口出。”
“……”
李飞云在一边听得真切,任凭百姓议论,他也料想这等凡人惯会胡乱猜度,无伤大雅,也不理会。
至于修行之辈,有那条老狗盯着,想来这两天也不会走漏多大风声。
只要在八月十五中秋之前!
三叔见李飞云落了座,连忙殷勤沏茶,还特意叮嘱胖婶到街对面,买来上好的白玉霜,一并招待齐全。
“哟,三叔今天气色不错啊!”李飞云品着刚沏好的茶水,齿颊留香,不由笑道:“想来昨晚睡得甚是香甜。”
三魂七魄相互斗法,胖婶体格雄壮,三叔干瘦,总是势强的占优。
也真是异数,三叔昨天只歇了一宿,便就红光满面,没有半分长久日夜操劳的疲惫。
魂魄互生,阴阳相济,难道老土地说的是真的?
“贤侄说笑,贤侄说笑……”三叔老脸一红,慌忙指着搭在桌角的布幡岔开话题:“这布幡可是要重写?”
李飞云摇摇头:“中秋一过,这屠宰的生意我是不再做了。三叔得闲时,替我寻一尺长布,要空着,挂到摊子上去便可。”
“那诊脉治病之事?”
“勿以善小而不为,当然要继续做。”
三叔闻言连连点头,又叙谈片刻,李飞云催促他自去忙活,自己喝着茶,吃着点心,参悟心中事。
如今精习符术的李飞云,眼光比之往常有天壤之别。
此时,再看仇老伯给他写的布幡题字,丑虽丑点儿,但又是别有一番道韵。
“专杀畜生”四个字,形散神不散。
就像这茶摊上挑起的幌子,那个“茶”字端得威风八面。
沉下来的草字头,能把整条街市压得不敢动弹。
仿佛一道符咒,镇压着肆无忌惮的妖王一般。既嚣张,也有实力。
奇怪的是,这些字笔画勾连顺畅,笔锋如刀似剑,可偏偏竟没有半点法力元气浮现,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
不过,再让我加上一笔……
李飞云右手食指下意识地在茶桌上一划。
“咔!”
一道缥缈的符意竟然透过桌子,直坠青石地面。
沉厚的青石禁不住李飞云这随意的一笔,竟然寸寸碎断。
大意了!
李飞云若无其事地端起茶杯,喝茶掩示。
眼角余光飞快地瞥了四周一眼:幸亏无人注意。
糕点铺子里的白玉霜突然心内一慌,仿若一根心弦被挑断了一般。
一道极为沉重的威压无由而来,又瞬间无形散去,让她没来由的火冒三丈。
惊吓之余,气得她猛拍桌案,胸前的两团震颤欲出。
“哪来的夯货,惹老娘心乱!”
茶水喝过,点心吃完,小李道长扛着一片布幡回了土地庙。
今日无事,养精蓄锐;明日中秋,大杀四方。
好几两银子的买卖等着自己去做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