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下一瞬,李飞云的身前脚下便平地生出三丈汪洋,无论如何,他再也踏不出半步了。
阵中突然传来一声溢满喜色的大喝:“哈哈哈!未曾想,清玄派今日绝于本座阵中。小道士,你若低头,说不得本座留你一个躯壳,做个护法傀儡,以全你师门往日恩义……千年筹划,一朝如愿,真是痛快……哈哈哈……”
唉,真是小气,之前不是说好给个护法么?现在怎么成了傀儡。
李飞云沉默着摇摇头:你当我傻呀!傀儡是不会号喜脉的,这个亏可吃不得。
他只好站在原地,再斩一剑,再丢一符。
一剑挥于身前,却落于远方。
剑意斩断了大阵某处的一缕血意,一股微不可查的缥缈道韵便挣脱了束缚,循着剑意的来处,来到了李飞云的身前。
而那丢出的一道符,竟也穿过阵隙,击碎了张府某处墙角一块不起眼的石头,于是,大阵居然松动了一丝一毫。
“雕虫小技,大阵八门归位,小道士你要砍到什么时候才能找到本座的真身?而不消半个时辰,本座就能熔炼神火,锻造阴阳了。到那时,便是大罗金仙当面,本座又有何惧?”
李飞云依然平静:“贫道也不用半个时辰。”
“哈哈哈……狂妄!”
“老乌鸦,你真的觉得开门归位了么?”
“大阵生门早关,开门如何没有归位?”
“……”
李飞云抿抿嘴,不作理会。
倔强的一剑一符,始终不停。
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
数月之间,在张府积累渗透的道韵,都被李飞云一一唤醒,凝于身前。
于是,三丈血色汪洋之上,再生三丈道韵汪洋。
每一个阵中不起眼的角落,都被李飞云的符意认真摆正,阻拦着血色的运转,布置成了有别于前的另一种阵法。
三青鸟不是不想阻止李飞云,此时的关键是抢时间,就看两人谁能先一步祭出最大的杀招——他的杀招是成魔入道。
而小道士的底牌三青鸟到现在他也没看透。
看不透,也不用看透,在他想来,成魔之后自然百无禁忌了。
虽然“清玄派”这三个字,他还是有些忌惮的。
潮生潮灭,云涨云消,阵中斗法连绵。
终于,三青鸟积累了足够的力量,将血阵的运转疯狂提升到了极致,天空的血月突然变得苍白,天地之间霎时变了颜色。
阵中再也没有了血月,也没有了浓雾,更没有化形的三青鸟,没有了一切……有的只有一种——金乌火羽的魔念。
万物成三,三归两仪,两仪还一……
仅差一步得道!!!
突然,一道金色的神符终于赶来,裹挟着在血阵中救来的无数离魂残魄,带着镇压一切的狂妄杀意,循着大阵深处刚刚生成的魔念指引,就那么莽撞霸道地砸在了金乌火羽所在阵眼的四方。
原本是“专杀畜生”的四个大字,却依照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列成了“生杀专蓄”的一道神符。
“畜”字居然多了一个草字头,这个草字头就是茶摊上那个“茶”字的草字头。
“蓄”者,积聚、收藏之意也。
“生杀专蓄”这道神符的本意,就是储满生杀之意,予取予夺。
神符落于阵眼,捉住了金乌火羽的本体,也困住了那缕新生的魔念。
可万象归宗的阵法却没有丝毫的停转,相反,竟更加的暴戾疾速,恨不得下一刻便重归于一。
金乌火羽神形大变,他慌忙运使生平最厉害的招法,可无论怎么变幻,依旧挣不脱这道神符的捆缚。
“你哪来的这道神符?”
神符内的金乌火羽,或变成短须的张管事,或变成面白的俏公子,或变成长脸的牛马,或变成嘴硬的鸡鸭……
生魂悲苦,却也渴望苟活一息,他们全都留恋这不讲道理的人世间。
这些都是被金乌火羽吞噬的冤魂血意。
可不论如何变换,阵眼中的声音终究变成了大恐惧:“你哪来的这道神符?难道是无我真人?贼道,竟然骗了本座……”
终于捉到你了。
轻嘘一口气,李飞云身前再也没有了水泽汪洋,也没有了风火雷电。
他最后踏出一步,一步便来到阵眼之前。
“只是一道残符。”
小道士右手负剑,左手伸出三根手指:“草字头有三笔,原本贫道是写不出的。但昨日在茶摊有所领悟,今天入阵便借来两笔:一笔是仇老伯的人间意,一笔是狗子的天地意。贫道只是用了仇老伯的笔,狗子的墨,写了最后一笔而已。”
这道半残的神符是在阵中写完的,当然也借了血月和星力。
这就是无字书的符术。
落笔成神,虽然仅只残缺三笔!
“你既然算准了我,可这大阵……?!!”金乌火羽显出元魂,突然瞪大了眼,惊恐的看着眼前的小道士,仿佛见了魔头……哦,不!……仿佛见了大羿一般的恐怖:“你你……你……”
阵眼被困,可大阵未停,你真的觉得开门归位了么?
李飞云点点头,惋惜轻叹:“贫道真的是踹了杂院的门,入阵之后才想到的。要不然,也不会让你害了这么多无辜百姓的性命。”
盯着金乌火羽那不可置信的眼,小李道长拍拍手,真诚说道:“不错,后来这大阵是贫道布置的,开门也是贫道留下的,但愿大王起了个好名字!”
大阵的开门从来没关过,这道残缺的神符便是。
“你……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