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天热的时候，因为地铁站开着冷气的原因，在二号出口、三号出口、四号出口的阶梯上，都坐满了避暑的大爷大妈。现在天没那么热了，站厅里的冷气却并没有丝毫改变，倒是避暑的大爷大妈消失不见了，原本人来人往的江北城就这么几天的时间已经冷冷清清了。
晚上九点的时候，金进峰跟罗杰一起离开站长室，往二号安检点走去，远远的就看见岗上的文先涵跟程文敏聊天笑的很开心。
罗杰站在程文敏的岗位，金进峰往安检机前走去换文先涵。
“嗨～敏敏，等等我～”文先涵跟程文敏似乎在岗上聊嗨了，一直到现在那股劲都还没过去，他叫住了已经先一步离开的程文敏，金进峰也偏过头看着已经快要走到交接班区门口的背影。
她停下了脚步，转过身，看着文先涵。
“哎呀～”突然，她半撒娇似的一跺脚，对着文先涵笑嘻嘻的说：“你快点嘛。”
文先涵见状，向着她小跑去，两人贴的很近，一直到消失在了视线里。
金进峰回过头，手放在安检机上撑着下巴，怎么说呢，对于别人来说，他一直觉得自己挺特别的，慢慢的他却发现，似乎又不是这样的，至少在程文敏这里是这样的。
原来暧昧的情话，撒娇的动作对于她来说就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近乎本能……他心里不可避免的有些惆怅，她似乎对所有人都能做到亲密无间。
“峰哥。”一直没说话的罗杰突然叫了一声，他说：“程文敏在我们班都没人跟她说话，我们班组女的都不跟她一起玩的。”
金进峰撑着下巴看着他：“然后呢？”
“然后……”罗杰继续说：“龚奎玲跟彭玮好像跟她玩不来，都不跟她搭档，就只有我平时跟她说说话了。”
现在是乙班的工作时间，金进峰只是加班的，对于这种情况，他一直很大胆，并不怕所谓的罚钱挨训啥的，所以一直单手撑着下巴，根本不理会眼前的安检机显示屏，偶尔有一两个乘客进站过安检也无所谓……就一直这么静静的看着罗杰。
罗杰晃了晃脑袋，头顶一捧熟透似了的玉米须像是被风吹过一样摆动着。
“其实……”他慢慢开口：“其实程文敏说过只要你跟她表白她就会同意的。”
罗杰也看着金进峰，两人对望的眼里看不出一点情绪：“就那天你跟她打电话之后的第二个班次，她在丙班加班，我下班后没有离开，在这里陪了她两个小时，她跟我抱怨的时候说的……说昨天上班路上有人要她微信，她拒绝了，在学校的时候有四个人追她，她都拒绝了，她将你的事情说给了她闺蜜，她闺蜜说你有毛病……说要是你跟她表白的话，她会同意的。”
金进峰似乎是在发呆，看着罗杰的眼神并没有聚焦，他突然说：“然后呢。”
罗杰直接跳跃过了这个话题，似乎就是跟好朋友吐槽聊天一样，没有目的的浪费时间，他说实习马上就要结束了，终于可以离开了；他说昨晚峰哥做的菜挺好吃的；他说他想覃如了，那天加她好友一直到现在都没同意。他打开了话匣子，什么都说，却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金进峰感觉自己面前有一道无形的屏障，将罗杰的话隔离开了，将这个世界隔离开了。
加班的时间到了，金进峰跟文先涵换上便装朝着厕所走去。
在门口，碰见了洗脚出来的黄静。
“呦，峰哥这就要走了，不陪陪我们小敏啊。”
金进峰还没反应过来，文先涵就在一旁哈哈一笑，说：“是啊，我们小敏那么活泼可爱。”
金进峰茫然的脸色变得古板无波，叫人看不出他的脸色，他怎么听不出来两人口中的小敏是谁呢，
“我跟她聊个屁。”
他说完，进了厕所在洗手池打开水龙头再没有动作，直到文先涵站在旁边，两人洗了洗手离开了交接班区。
二号安检点，隔着老远就能看见程文敏站在安检机旁背着手。
她看见金进峰朝着这里一步一步越来越近，不由往侧边挪了挪脚步，尽最大努力的离他远了一点。
金进峰察觉到了，只是紧紧贴着安检机过安检，最后站在了进站闸机前，身后是文先涵跟程文敏笑着说再见的告别。
“哎呀～下班了……拜拜。”
“拜拜……”
——最后的时间里，临近末世一般的结尾
实习的时间剩下了最后一个月，金进峰光是想一想就觉得难熬，但再一想到前面五个月都不知不觉的过来了，最后的一个月似乎立马就会结束了，又有些惆怅，这里的一切在他二十年的人生中，并不算多么突出，至少……要不是在遇见程文敏的情况下。
从那个夜晚之后，每个深夜将关于两人之间的所有一切进行复盘似乎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他没打算去想这些已经越来越远的记忆，只是总是控制不住思绪。
一开始总是很难受，后面习惯了这种生活方式之后，却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已经不难受了还是已经麻木习惯了。
一晚上不知道怎么过去了，下午两点半的时候，罗杰打来微信视频，接通后，他神色说不出的兴奋或是悲哀。
峰哥，告诉你个好消息。
金进峰看着他一脸衰样，撇撇嘴说：“你能有什么好消息。”
罗杰没说话，只是将手机镜头翻转。
“这是？”
罗杰说：“恭喜你，再次被隔离了，我们租房那个小区整个小区都被围起来了，我现在都进不来了。”
视频里的画面是一眼望不到头的蓝色隔离板，让人看不清里面的模样，但金进峰此刻却知道，自己正在这里面，这番情形让他有些语无伦次，口齿不清：“这……这这……这么夸张的嘛。”
金进峰感觉这次的封控跟以前的不一样，整个小区都被蓝色隔离板围起来了，很难不让人多想，于是他赶紧离开房间往文先涵那边跑去。
文先涵知道这个消息后，整个人兴奋的差点跳起来，倒是苦了视频里的罗杰，脸色越加抑郁了。
“真羡慕你们啊……”
文先涵按耐住躁动不安的心，轻声说：“那你现在怎么办？”
罗杰说：“还能怎么办，我回江北城加班算了……你们去我房间帮我把衣服收拾一下拿下来呀，我在这边留了个门。”
在视频里罗杰的指挥下，金进峰跟文先涵将他的行李收拾好装进了一个大编织袋提了下去。
看着在唯一的门口的罗杰后，里面的两人内心欢天喜地，却露出一副哀伤的脸色，外面的人心里面不知道怎么想的，却露出了一个强颜欢笑的神情。
“你们不能出去哈。”在门口守着的工作人员跟两人说。
“我们知道，来给他送衣服的。”
金进峰说着，将手里的编织袋交给了门口等待的罗杰，之后去旁边的小卖部买了一瓶可乐递给了他。
金进峰给他打气：“加油，好好上班！”
文先涵给他打气：“加油，好好上班！”
两人说完，勾肩搭背的离开了，罗杰在隔离板外一脸衰样的看着两人渐渐消失不见。
这次的封控不知道会持续多久，却是此刻的金进峰正想看见的，如果能一直封控到实习结束那就最好了。关于上班，他并不觉得有什么劳累，只是不得不与程文敏抬头不见低头见。
他得承认，他喜欢程文敏，至少现今为止，从未对一个人如此疯狂心动，想起那天的第一次相见，他甚至觉得太梦幻了，怎么一个人能刚好填满另一个人的心窝，只是……他再次想起那镜子里自己腐朽麻木的眼神就感到不寒而栗，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对自己有这么大的怨言……现在两不相见，总比揣着明白装糊涂强，他并不能接受两人成了现今这样，还能在见面时在当做从未发生任何事情一般的正常交流。
一笑泯恩仇……或许在十年八年后再次遇见能做到，只是，到那时或许就是面对面都已经认不出对方的模样了，存在记忆里的痕迹并不能接上现实的轨迹，只会在时间里慢慢融沉，一直到忘了最初的模样。
……
第二天，原本因为被封控而满心欢喜的两人逐渐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这次楼下，早晨没有大喇叭喊着下楼做核酸了，居民楼的智能门禁被一把铁链锁起来了，直接出不去了，再想要暴力的拉开都不可能了。
外面风和日丽，天气喜人，并没有很灼热，反倒是微风习习，一看就是散步的好天气。
金进峰站在门禁前，拿出手机将锁链拍了照片，回到了出租房将这个消息告诉了正跟女朋友隔着手机卿卿我我的文先涵。
“啊？”文先涵不信，于是金进峰拿出照片给他看。
他满不在乎的撇撇嘴：“出不去就出不去呗，就在房间里待着玩手机多好。”
下午两点的时候，门外响起了咚咚咚的敲门声，金进峰打开门一看，一名从未见过的青年男性正笑嘻嘻的看着自己。
他露出疑惑的神情，于是青年递给了他一张小卡片，说：“这是出门凭证，一次只能出去一个人，间隔三天。”
金进峰瞬间明白，这大概率是小区的工作人员，于是他赶紧问：“这得封多久啊？”
青年苦笑着摇摇头，说：“暂时还不知道，不过你们得做好心理准备。”
说完他就走了，金进峰见他敲响了对面那户人家的门，于是关上了门。
他看着手里的出门凭证，满不在乎的随手放在了桌上，文先涵说得对，出门干啥，还不如就在房间里玩玩游戏追追剧看看小说得了，再说，也离不开小区，只能在小区里转悠，并没什么意思。
封控的前三天，两人不分昼夜的玩游戏，金进峰已经感觉自己活不长了，有时候一觉醒来天竟然是黑的，直到有了戒断反应，于是两人没再玩游戏，中场休息了。
金进峰努力控制着自己的作息，终于在两天后，一次醒来时，看见窗户外透进来的阳光，竟然有些刺眼，于是他蒙住了头，缓了好一阵才离开房间。
文先涵正在厨房里忙碌，金进峰满意的点点头，这样的生活虽然枯燥无味，只能在房间内走动，却并没有什么忧虑。
“煮饭的时候少放点水啊！”
金进峰嘱咐文先涵一句，进了厕所，打算洗澡。
或许是太久没运动了的缘故，刚脱完衣服，在密闭的厕所里，似乎凭空出现了寒风，他冷的打了个寒颤。
一直到水温渐渐热了之后，那种身体冷到发颤的不适感才慢慢消失。
“啊！”
突然水就变凉了，金进峰一个激灵，随即怒气冲冲的大声吼：“文先涵，老子在洗澡啊，你不知道你外面放热水，我这里面就变凉了吗？”
“你ＴＭ……”文先涵也骂骂咧咧说：“老子刚打开……要不你先别洗了，热水器好像坏了。”
金进峰突然感到一阵心惊，试探着说：“这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谁ＴＭ跟你开玩笑了，快出来一起看看能不能修好。”
金进峰打开厕所的窗户，看着在厨房里站着一本正经的文先涵，再看了看自己满身的泡沫，于是狠心一咬牙，用着冷水冲洗了起来。
“啊！啊！啊！啊……”好一阵哀呼之后，他穿上衣服离开了厕所。
文先涵已经开始鼓捣了，他从配电箱里拿出一截电池，说：“会不会是电池没电了，你等会儿出一次门，到小区商店转转，照着这个电池买个一样的来看看。”
金进峰点点头，表示没有异议。
这是被封控的第五天，他第一次离开房间，当离开居民楼站在露天场地的时候，他彷佛觉得自己重新活过来了，周围什么都没有，除了风吹树荫的簌簌声，变得广阔的视野之外，就是什么都没有，眼前却是莫名一亮，像是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对什么都充满了好奇。
目之所及，一个人都看不见。他沿着小路往上走，那儿有一家商店。
“老板，你们这儿有这种电池吗？”
他从兜里拿出配电箱的电池，摊在掌心。
“这个啊……有有，等等啊，我给你找。”
金进峰买完电池后，往菜市场的方向走去。
疫情下的小区显得如此荒凉，他并不知道菜市场还有没有人开店。出门之前，文先涵跟他就已经说好了的，去菜市场看看，买点菜，冰箱里现在只剩下上任租客留下来的手抓饼了，文先涵毫不嫌弃的已经烙了两张了，只有金进峰很抵触，所以菜市场就是最后的希望了。
远远的看着路边坐着的零星的人，他不由笑了笑，还好还好，虽然没以前那么热闹了，但至少还有人。
他走走停停一圈之后，手上已经提了好几个塑料袋，卷心菜、胡萝卜、猪肉、鱼肉……种类很多很杂，虽然沉甸甸的，但他此时心里异常的满足。
正要离开时，他看见路边坐着的一名中年男士，他面前是姜葱蒜这些配料，金进峰恍然，竟然将这些忘记了，于是他走到那人面前蹲下，对着摊位上的配料挑挑拣拣起来。
“一共１９．５元。”
“好……”金进峰说着，已经拿出手机扫描了付款二维码。
“滴～支付宝到账２０元。”
听着商家手机的提示音，金进峰提起已经装好的配料就要离开。
“等等。”商家突然叫住了他：“你什么意思啊？”
“啊？”
金进峰疑惑的看着商家，他此时眼神愤愤，不开心极了，他见金进峰没说话却要离开，赶紧从摊位上拿起几根小葱塞进了装配料的塑料袋里。
看着商家一直盯着自己的眼神，金进峰不由咽了咽口水，悻悻笑了笑，头也不敢回的离开了。
他发誓，真没什么意思，就只是单纯的不想多点那两下而已。
……
“文先涵！你ＴＭ快开门啊，老子回来了！”
站在门外的金进峰感觉自己两只手快要被沉甸甸的菜压垮了，酸的不行，于是额头使劲撞着门。
“哎呦！”文先涵打开门，直接大吃一惊，赶紧接过金进峰手里的几个塑料袋，将菜拿出来一个一个放进了空荡荡的冰箱。
“你怎么买这么多，吃得完吗。”
“噫～你以为我想啊，我是不想吃不知道放了多久来路不明的手抓饼。”
金进峰鄙夷的说完，将兜里的电池拿出来扔给了文先涵：“快去看看，要是还不行的话我们就完了。”
文先涵被金进峰的反应逗的一笑，拿起电池就去了厨房配电箱。
“哦吼～”文先涵扭头无奈的看着金进峰。
金进峰此时心里已经凉了一大截，换了个电池竟然还是坏的，两人先前就已经给房东打过电话咨询了，如果这样都不行的话，只能等小区解封之后找专门的人处理了。
那现在怎么办呢，鬼知道小区会封控多久，现在天气也转凉了，就他刚刚出去买菜穿的都是羽绒服，难道接下来的日子都用凉水了？
好像确实如此了……
金进峰眼神黯然，转身离开了厨房，回到自己房间躺下后莫名觉的很安心，于是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是被文先涵叫醒的，天已经黑了，他手里拿着锅铲站在床前，说：“吃饭了。”
金进峰有些迷糊，却听见了关键词，于是凭借着本能反应掀开被子，来到了客厅。
“窝草……”他看着桌上满满当当的菜肴，瞬间清醒过来：“可以呀。”
桌上一个大盆，里面是今天买好的五斤白鲢，已经被煮好了，红色的汤汁还在冒着热气，旁边盘子里是炒好的卷心菜，桌上还有两瓶已经打开的瓶酒。
今晚吃的很丰盛，于是关于那些不美好的，暂时的遗忘了。
２０２２年１１月２７日阴
今天是被封控的第十天。
金进峰跟文先涵已经颓废的不成人样儿了，对于游戏已经完全不在感兴趣，大多数时间都是各自在房间各玩各的。连续几天的连绵细雨，天也是黑沉沉的，叫人分不清白天黑夜。
两人有好几次跟在江北城上班的罗杰打微信视频，罗杰接通后常常一脸懵逼，说：“大半夜的干什么？”
于是两人一看时间，凌晨三点……可他们明明记得是下午三点的啊，自那以后，两人就没给罗杰打过视频了，就发个语音啥的就行了。
玩游戏、追剧、听音乐、看小说，这已经是被封控在房间里能做的所有事情了。金进峰微信一共二十三个联系人，除了苏伟罗杰之外，就是黄静每日问候到底什么时候解封。
这样的日子一眼就能望到头，他发誓，从来没这么忧虑过，可明明这么轻松惬意的生活，不应该高兴嘛……
后来他发现，原来是离实习结束的时间越来越近了，即将到来的是与这里彻底划分隔离。
文先涵来到了他房间，两人最近很无聊，游戏也不玩了，突然互相给对方用夹子扯起了胡子。
金进峰看着文先涵疼的龇牙咧嘴的样子，哈哈嘲笑着，轮到自己的时候，却常常疼的眼泪都出来了。
两人常常坐在一起，东南西北的聊天，说起各自小时候的事情，于是很惊奇的发现，竟然有那么多的相似，同样的因为受不了妈妈的毒舌离家出走，同样的各自觉得以前都是好学生来着，只是文先涵似乎并没有那么叛逆，常常说棍棒底下出孝子，他从下就是被棍棒教育长大的，于是金进峰一个劲儿的鄙夷嘲笑，说：“我这辈子还没被人打过呢～真是寂寞如雪啊～”
文先涵笑呵呵的看着他说：“峰哥毕业打算去哪儿啊。”
金进峰突然很惆怅，说：“我什么都不会，只能回家了呗。”
文先涵突然变得深情款款，抚摸着他的脸颊，说：“回家当土皇帝嘛。”
金进峰忍耐着心里的不爽，直接暴力将他按在了床上，也装作深情的模样，说：“我们这一次分开……就是永别了……”
文先涵嘿嘿笑着，拼命挣脱了金进峰的束缚，走到了门口，回头看着他，说：“果然是个变态。”说完，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金进峰呵呵一笑：“小样儿，跟我玩这个。”
房间里突然就安静了下来，没有任何声音，他渐渐收起笑容，呆呆的坐了一会儿，重新回到了那个墙角，再次裹上了被子。
天真的已经很冷了，一个人待在房间里，哪怕是在被窝里也不暖和……他曾认为自己是那么的热烈滚烫，这个夏天也只能笼罩在自己的阴影下瑟瑟发抖。
……
——他心里有一个算不上遗憾的遗憾，遗憾跟她之间连遗憾都没能留下。
被封控的第十五天，凌晨，罗杰难得的打来了微信视频。
“喂，峰哥，快上号，就差你一个人了。”
金进峰看着手机里的罗杰，能看出来是在休息室，不过里面的布局已经变了，于是他不确定的问：“你是在休息室吧？”
罗杰摸了摸一头玉米须，嘿嘿傻笑着说：“我是在休息室，现在男生都睡在这里面，有时候还得睡外面走廊过道。”
金进峰对他的情况大致了解，罗杰刚离开几天的时候，就说过了，现在江北城的工作人员都在站里面休息不回去了，哪怕是休息的时候也不能离开，说最多就是到地铁站外面的附近转转。
“峰哥啊，快上号呀，让太阳见识见识我们峰哥的实力。”
“啊？你跟秦俊杰一起玩啊？”
“是啊，我这几天都在跟他一起玩，他就睡我旁边。”
秦俊杰是六号线安检员中队长，因为微信头像是一个太阳，所以平时就直接称呼太阳了。金进峰没想到他竟然也会在江北城，不过他也是老熟人了，有事没事就发消息：“小金加个班呗。”
别管拒绝还是答应，休息的时候总能收到他的消息，金进峰严重怀疑他是群发的。
金进峰没有拒绝，跟罗杰还有太阳玩了两小时之后下线了。
听罗杰说，现在的江北城已经没多少乘客了，原本四号安检点就已经关闭了，现在更是只需要一个人在岗上就已经能应付过来了，被封控的不止是自己，还有江北城外无数的社畜。
罗杰还说，江北城买了好多箱泡面放在休息室，各种口味的都有，免费的，随便吃，他说这半个月他都快吃吐了，好想回来。
金进峰宽慰他，说：“你这个年纪怎么敢休息的，下个月房租钱够了吗？棺材本有了吗？”
……
睡觉之前，他习惯性的打开微信，看着置顶消息。
十一月疫情群，金进峰跟文先涵都在这里面，原本加上两人一共十七人，他却发现，多了一个人，有十八人了。
他看着新进来的这人的微信头像有些出神，他有些不敢相信，但看着那自己已经记在脑海里的微信名称又不得不承认。
太阳好几天没出来了，他其实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太阳，只是太久没看见了。
被封控的第二十五天，金进峰曾一度认为自己已经恢复自由了，没有了工作的束缚，当然，要不是每天都得将健康码截图发在疫情群里的话，那应该是已经忘了的。
自从配电箱坏了之后，洗澡就很麻烦了，在金进峰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他却突然听见厕所里有哗哗哗的水流声，进了之后，才发现是文先涵在里面洗澡。他不禁对他感到佩服，就自己离开房间的这么一会儿时间，就已经被冷空气侵袭的瑟瑟发抖。
“文先涵，你怎么这么牛批，这个澡是非洗不可吗？”
金进峰走到厨房，打开厕所的窗户，一阵热气当即扑面而来。
“哎？窝草……什么情况？”金进峰疑惑的看着光溜溜站着的文先涵，问：“有热水了吗？”
文先涵白了他一眼，指了指胯下，金进峰垫脚看去，发现两个桶，里面装着热气腾腾的热水，在旁边，还有一个水壶。
“哦～”他当即就知道了，这是文先涵自己烧的水。
于是在文先涵洗完之后，他也烧了两桶水，洗了个澡。
两人现在大多时间都是各自待在房间各玩各的，已经没了一开始的新鲜感，腻了。
封控了一个月，终于解封了，不过却再有几天就要离职了。他从未想过这一天来的这么快，一晃神的功夫就来到了这一天，尤其是这最后的一个月，基本都在出租房里度过了，剩下的最后这几天他都觉得没必要再去上班了。
也不知道是谁走漏了消息，解封的消息传进了李蜜蜜的耳朵里，当即就让两人收拾出发去江北城。
金进峰跟文先涵离开出租房走到了岔路口。
小区外面的蓝色隔离板已经消失不见了，金绸路２５号的蓝色路标在身旁像个痴心汉一般静静立着。
金进峰把自己手机递给了文先涵，指着金绸路２５号，说：“你帮我拍张照片吧，就跟这个路标的。”
文先涵淡淡瞥了他一眼，没理会，继续看着自己的手机。
金进峰莫名感到一阵心悸，继续说：“我马上就要走了，不开玩笑的，凭我们的交情，真就是永别了，这里发生的一切都不会再有交集了……”
文先涵突然嘿嘿笑了起来，说：“我说你不至于这样吧，终于要离职了不应该高兴吗。”
说着，他接过金进峰手里的手机，打开相机，对着金进峰拍了张照片。
他接过手机，看着手机，能看出来，文先涵真的很敷衍，一点角度都不带找的，就只是随手举起手机，随手点了拍照。
相片里的自己安安静静的站在蓝色的金绸路２５号路标旁边，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板着个臭脸，可他记得自己刚刚是有在笑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