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纳这时微笑道：“你居然还会犯这种低级错误，看来也是疏忽了，我的好弟弟。”

听到他的话，安东顿时变得脸色铁青。他压着满肚子火气，咬牙切齿地说道：

“我当时正忙着施法，哪里有功夫去细想那个法阵的用途。还有，不准这么叫我，莱纳。”

莱纳闻言无奈地一笑，招招手，娜塔莉又过来给两人各自倒上一杯。安东仰头一口饮尽，将空杯子示意给他看，然后表情仍有不满地说道：

“不过我在裁判所做了‘记忆提取’，在仪式方面他们懂得比我多。”

于是莱纳点点头，自己也陪上一杯之后转而问道：

“你还记得那个菲利克斯吗？”

“我已经向大审判长阁下问过此事，她认为此人极有可能是一个假身份。代行者的权柄未知，或许会有超出我们想象的能力也说不定。”

安东这时想起来科亚格那位裁判官给他讲的“鬼故事”，他顿时神情古怪地说道：

“对了，关于占卜的结果…”

“能够盗用别人真名的代行者，那么占卜对他而言就毫无用处，我们甚至可能会因此而受到误导。”

莱纳微笑道：“不过我正在和长老会那边就此事沟通，看看他们是否能找到有关此人的一些信息。”

“所以说，现在要怎么办？”

安东不满地问道：“难道我们如今就只能像这样干等着，什么都做不了？”

“调查的事就交给裁判所去处理吧，此次袭击引起的动静不小，我们还有很多善后的工作要做。但不管那位代行者究竟想要借此机会做什么，整件事情都还远没有结束。这一次他的计划被打断了，下次他势必会卷土重来，对此我们必须要加强防范。”

随后，莱纳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他好言向安东劝诫道：

“这段时间你就别出城了，最好连王宫都不要离开。你坏了他的好事，要是那位代行者想要报复你，我们这边可就只有克拉丽丝阁下能够与之抗衡。”

“我可不怕他，即便是代行者又如何？不过是见不得光的鼠辈，连别人的名字都要偷，作为堂堂的代行者，胆量还不如那群躲躲藏藏的邪教徒…”

说这话时，安东的步伐已经开始有些飘了，莱纳见状叹了口气道：

“不说了，你那边商会的情况如何？”

安东于是递上了那份从商会代表团处得来的文件，没注意到自己说话间已是不知不觉用上了口语：

“本来还在一直和我扯皮，后来我给了他们五吨秘银，他们自然再也无话可说。”

“太多了。”

莱纳低头看着那份文件，忍不住皱眉道。

“怎么，拿不出来？”安东挑了挑眉。

“在我们将它的性质完全弄清楚之前，我不认为将这么多秘银交到别人手上是一个明智之举。”

莱纳的语气头一次变得严肃起来：

“五吨秘银足以支撑起‘天理’这种级别的谕示法阵，你知道这对我们来说会是多么大的威胁吗？”

“可实际上，我和你想的刚好相反。”

安东这时却神秘一笑：“我不认为他们会把秘银当作纯粹的消耗品浪费在这种地方，而是会想尽一切办法找人开展研究。正如你所言，这么多秘银拿在手里威胁很大，无论我们还是南方之后都会给他们施压，完全就是一块烫手山芋罢了。”

看到莱纳露出一个思索的神情，安东接着毫不留情地说道：

“知识亦是财富，以马尔科的鸡贼程度，一方面他肯定会保证将它用来与我们合作，以此来安抚我们。而剩下的部分比起屯起来当宝贝，他更有可能偷偷转手，高价卖给南方，莫利尔学会的那些学士们对此想必早就已是饥渴难耐。等到实在瞒不住了的时候他随便找个借口糊弄过去，那时我们就算想追究责任也已经晚了。而他自己装作没事人，转头开始当信息贩子两头吃，又能美美赚上一大笔。”

“给我一个你这么做的理由。”

看到安东那一副十拿九稳的模样，莱纳脸上的表情不禁显得越发严峻，这时安东却突然转了个话题：

“你知道现在学院最新的研究成果都是些什么吗？”

莱纳先是疑惑，随后摇了摇头，安东于是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

“昨天往黄金里加秘银，得到的结果是能改善黄金的导魔性能。今天往黄铜里加秘银，得到的结果是能改善黄铜的导魔性能。明天我就做一个实验，往鸟粪里加入秘银，看看会不会也能改善它的导魔性能…”

“你是不是真喝多了？”

莱纳听了他的话后眉头皱的更紧了，不知道他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安东摇摇头，随即伸了个懒腰说道：

“这就是学院的菜鸟们迄今为止的成果，承认吧，现在我们对秘银的研究已经陷入瓶颈。”

他的双眼看似雾气朦胧，此时此刻却燃烧着丝丝火光：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对秘银未来的研究将是改变世界的发现。南方人对炼金术有着独到的见解，我们需要他们的力量。”

“那么假如，他们借此机会率先开发出了威力强大的武器，到那时我们又该如何应对？”

莱纳的眼神这时却忽然凌厉起来，散发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只有这个时候的他才能让人想起，面前之人乃是北方的国主，诸王的后裔，统治着群山之国的威严君王。

“一位代行者便能拥有决定战局的力量，而我们有着两位。”

安东见状却是十分自信地大笑道：

“何况连他们都能搞出来的话，我们为什么不行？知识并非可以由谁独享，它终将属于所有人。群芳争艳并不足惧，固步自封才是阻碍。而我们不仅有着百年的先发优势，还控制着秘银唯一的出产地，这就是我们最大的倚仗。”

“大胆的想法，然而还是太过鲁莽。”

莱纳于是扶额叹道：“这件事你本该和我商量一下再做决定。”

听到这句话，安东知道哥哥已经被他说服了，他顿时得意洋洋地说道：

“是你太保守了，王兄。”

莱纳无奈之下摆摆手：“罢了，根据目前的产量来看，五吨秘银并不算是难以割舍的结果，不过这依然不算是一个小数目，需要一定时间筹措。你从学院那边找点人手，尽快把‘永恒之城’落实下来。”

安东迷迷糊糊点点头，本来还想再谈谈安格斯的事，结果他脚下一个踉跄，整个人差点摔倒在地。莱纳伸手想要扶他，却被安东一把甩开：

“别扶我，我没醉！”

莱纳见状忍不住笑道：“看来这段时间你的酒量也没见长啊，安东。”

安东这时候却已经听不懂他说的话了，刚才猛灌下去的那一杯酒害得他现在已是头晕眼花，也就只能够勉强站着而已。

“娜塔莉，把他扶回房间休息吧，时间也不早了。”

莱纳招呼着不远处的女仆长，把已经开始摇摇晃晃的安东塞到她的手中，一脸严肃地叮嘱道：

“给他喂点醒酒药，再去取一些疗伤的药来。他的身体看起来还没完全恢复，不然也不会几杯下去就醉成这样。”

“那么您呢，陛下？”

娜塔莉非常熟练地一手提着安东，一手抬着托盘问道。

“我还想再待一会，不必在意，我很快就会回去。”

交代完安东的事，莱纳脸上重又浮现起一丝笑意。

“我明白了，也请您早些休息。”

“对了，娜塔莉。”

正当娜塔莉打算退下之际，莱纳突然出声喊住了她：

“把酒留下来吧，你拿着它太麻烦，之后我会把它送回酒窖去。”

“遵命，陛下。”

娜塔莉把酒瓶放到莱纳身边，她一点也不担心莱纳的自制力，更不会担心他的酒量。

“晚安，娜蒂。”

清冷的月光下，莱纳抬着那只酒杯，最后对她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晚安，陛下。”

她微微俯身向他行礼，随后抓着已经快要不省人事的安东离开了这座重归寂静的花园。不过莱纳没有注意到的是，当娜塔莉转身时，脸上闪过了一抹微不可察的笑容，如同昙花盛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