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二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又再次滑落。大黄是为了救他一家人的性命，黄黄是为了他所谓的孝心。他这样对待它们，它们居然没有一丝怨恨，死了，都要护着他。他王小二，何德何能？何德何能啊？

啊爹说过，家人的性命，自己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他以后会有很多大黄，很多黄黄。是啊，就是那个时候开始，自己忘记了，他也曾把大黄把黄黄，当作自己最亲的家人。可是，那个冬夜的那碗狗肉，那间破庙的那碗肉汤，已经让王小二迷失了那颗纯善的心了。

啊爹说的没错，王小二之后确实有了很多大黄，很多黄黄。可是它们从来就不是大黄，也不是黄黄，本身就不是，在王小二心里也从未是过。所以，他才能那么狠心吗？才能那么残忍？面对那一双双不解和哀求的眼睛，他都视若无睹，毫不犹豫吗？

王小二想起了过去几十年里，围绕在自己身边蹦跑的小家伙们，那时的它们看起来是那样的无忧无虑，那样的幸福快乐，那样的无比信任他。天啊，他都做了什么？

苜楠看着面如死灰的王小二，刚刚的怒气少了一些，心想：怕死没错，还有点良知也没错。罢了，让他余生慢慢补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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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云州城都被王小二酒楼停业的消息给震惊了，全城沸扬，都在议论此事。多少外地慕名而来，只为吃上一口王小二酒楼狗肉的食客们都很恼怒，怎么能在一夜之间，说不做就不做了的？做生意哪有这样的？

不止酒楼停业，人们还惊讶的发现，王小二一家也在一夜之间人去宅空，五进三出的院子，搬得空空荡荡，连花草树木都没剩一颗，只剩那院子里的泥巴还在孤单的证明这里一夜之间还有人住过的痕迹。

知道王小二圈养狗的山头所在地的百姓，蜂拥着挤上山头，出现在他们眼前的，哪还有什么一山头的狗，连根狗毛都寻不到一根。

此事一出，王小二酒楼就被列入了人间异闻录。坊间一传十十传百，说书先生连说数年，热度不断。什么说法都有，说妖怪作祟的，说神仙降罚的，各种版本流传百年。可没有人记得，曾经有个姓暮的小姐，出现在王小二酒楼，曾轰动云州。

而另一边，栗县。

王小二一家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五进三出的大宅子，一瞬间就从百里外的云州出现在栗县北郊山头，不止房子，连院子里的花草树木，假山池水，锦鲤乌龟，甚至连外墙都一并给带过来了。

看着一脸淡定的苜楠花枝两人，王小二再也绷不住了，这…明明就是神仙手段啊！之前自己虽然一口一个仙子的叫着，可是也只是出于害怕，现在看来，王小二觉得自己这条命，可真大！想到这王小二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双腿一软又跪了下去。

王小二一跪，他的妻儿们，仆人们也都跪了下来，虽然他们都很懵，但是这两位是真的神仙啊。他们只知道晚饭后老爷带回来两位美若天仙的女子，然后全院子的人都被召集了过来，就只听见其中一位全身带着寒意的女子说了句啥来着？哦、对了，说了句：

“以后你们便不在云州了。”

然后，就还没等他们琢磨这句话的意思，一眨眼的功夫，人带着宅子，就跑百里外了？嗯？做梦呢，一定是他们在做梦。可是抬头看了眼明显不太一样的天空…不能想，不敢想，跪就对了！

“从此往后，你王家就住在这里了，这个山头都是你的，至于云州那边，跟你已然没有半点关系，之后的事你也不必去在意了。你所要做的，便是好好洗清自己身上的杀孽吧。”

花枝指了指宅子外面接着道：

“你在云州那一山的狗姑奶奶我也帮你带过来了，之后怎么做我想你应该很清楚。哦，对了，把这个给签了，画押，用你的血。”

花枝抬手，一张纸轻飘飘的落在王小儿面前，什么只写了一句话：

王小二今日立誓，今日起本人以及王家人和后人，九代不准做狗肉生意，违誓，入炼狱，不可转世投胎。

王小二看完，并没犹豫，签了字，他咬破自己的右手食指，在自己名字处画了押。那纸便就消失了，但王小二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似乎有了一丝异样，准确的说，是他的灵魂。

“明日起，没有人会记得你曾做过狗肉生意，但是，记不得的是你的脸，而不是你的名字。换句话说你是叫王小二，但全部是以前那个狗王，王小二，你明白了？”

花枝问到。

“明…明白了。”

王小儿其实不是很明白。

“现在不明白也没关系，日后自会明白。行了，你存在钱庄的银钱，你依旧能用，你用它们生命赚的银钱还是属于你的，只是这钱今后怎么用，我想你是明白的。”

说完这话花枝指了指跪了一院子的人，又指了指王小二：

“你们都退下吧，别在这跪着了，你留下。”

王小二的妻儿仆人们你看我我看你，对视几秒后起身退下了，一个个都是互相掺扶着出去宅子外的，主要是腿真的是，太软了。这两个神仙，给他们的感觉实在是太可怕了。

正在王小二内心忐忑不安的时候，花枝开口：

“和它们做最后的道别吧。”

它们自然是指大黄和黄黄，最后的道别吗。王小二听到最后这两个字，心里又开始揪着疼，这次，他是真的永远失去它们了。

王小二看着坐在他面前，摇晃着尾巴，朝他微笑的两只小家伙，眼里再次盈满他的眼眶，这一次，他伸出双臂，环向两只，没有王小二想象中的从它们身体中穿过，而是稳稳的抱住了它们。

大黄和黄黄也伸出舌头舔舐着王小二脸上的泪水：

“对不起，是我害了你们这一生。也谢谢你们，我的家人，曾经的家人。”

王小二哏咽着说。

“没关系哦主人，我们从来没有怪过你，以后你要好好对待它们哦。。”

大黄和黄黄的身影慢慢消失前，王小二清楚的听到了两个可爱的童声，那是大黄和黄黄，和他最后的道别。

王小二从哏咽再次泣不成声。

“牢记你与我们之间的誓言，我可不希望我们很快又能再见。”

那是苜楠和花枝消失前，暮楠留下的最后一句话，也是王小二见到暮楠到现在，暮楠说的最长的一句话。

哭泣中的王小二心中苦笑：别人几辈子都遇不到的事，我才活了半辈子就遇上了，怎还敢违背誓言呐。

但是王小二还是要感谢苜楠和花枝的，没有她们，他这一辈子也许都还活在对生命定义的误区里吧，那他身上的罪孽肯定只会越发深重。

是啊，万物皆有灵。世间万物皆有其存在的意义和价值。

站在食物链顶端的人类啊，到底什么才是真正的生命的定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