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笑了许久后,待到这片血海重归寂静,极恶才呼出一口气,而后抬起头,脸上挂着扭曲的笑容。
“谁想要救这样一个天天臆想别人爱自己的疯子啊!人家只是奉命行事罢了!实际上,就算你死在臭水沟里,也不会有人可怜你的!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你!”
爱芙尔的心理防线被彻底击溃,尽管她很清楚这不过是阴谋论、不过是诡辩,但,对于已经在外流离了三个月的她而言,只需要一点点扰动就可以让这颗脆弱的心被粉碎——只是因为,她一直渴求着爱。
爱芙尔再次榨出一丝力气,握紧拳头,朝着极恶的脸上砸去,但拳头刚刚挥出,极恶便松开手,一腿便将她踢飞了出去,在血海上翻滚了好几圈后,最终以脸着地,无力地趴在血色的海面上。
此时,极恶也已不紧不慢地来到了她的跟前,依旧是蹲下身,伸手抓住了她的一把头发,提起了她的头。
“其实,你根本,就不知道芙薇特为什么爱你吧?”
“呃……”
爱芙尔想要反驳,但是,她已没了气力——并且,她的确不知道,芙薇特为什么偏偏爱自己,而不是其他人。
“论坚强,你不如冰川枫;论战斗,你不如符燊;论魅力,你两个都比不过。
“归根结底,你不过是一个,什么也做不到的——失·败·者。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说完后,极恶一把将爱芙尔头按向了海面,随后站起身,将她的脑袋踩在了自己的脚下,蔑视着她,疯狂地大笑着。
爱芙尔没有听到极恶的狂笑,她的心已然跌入冰窖。此时,她不得不直面自己去做那些“自己该做的事”的根本,那是这三个月来一切行为的起始,不过是一个简短的疑问:
“我,真的,有资格,被芙薇特爱着吗?”
因为害怕失去这个资格,因而不断地除恶、行善,唯恐“自甘堕落”,哪怕因此而遍体鳞伤。
因为害怕失去这个资格,因而始终不敢与分部联系,唯恐“逃避责任”,哪怕因此而食不果腹。
因为害怕失去这个资格,因而始终不敢完全领受他人的好意,唯恐“放纵懈怠”,哪怕因此而孤立无援。
尽管,到头来,爱芙尔也还是不知道这个所谓“资格”到底是什么,但她也只是始终做着这些事情,希望有朝一日,能让自己符合心中的那个“标准”,这样,芙薇特为什么爱自己,也就能够得到解释了。
但是,事实证明,这除了让她更加痛苦之外,就没有任何好处之于解答这个问题了。
这不过是一场没有终点的苦行,而支撑着爱芙尔的,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信念。
“真是悲惨啊,小崽子。”
极恶一边蹂躏着爱芙尔,一边居高临下地说着,而爱芙尔就跟死了一样,让她轻而易举地夺过了身体的一半控制权。
“既然你活的这样没有意义,还不如就将你的身体给我,这样的话,我就可以给你创造一个,芙薇特还活着的,所有人都幸福生活的美梦哟。”
听到这个条件,爱芙尔似乎微微恢复了些神志,而极恶看到此景也松开了一直踩在她头上的脚,以为自己的嘲讽最终起了效果,便站在一旁,自信地咧嘴笑着,看着爱芙尔挣扎着站起身,低着头,不发一言。
极恶感觉自己的计划已经成功,于是尝试着将身体的另一半控制权夺过来,却发现,那一部分坚如磐石,无论她如何尝试,都只是无功而返。
极恶错愕了,她看向面前的爱芙尔,她的面容颓丧,但眼神却依旧如她手中的剑一般锐利,让极恶不禁为之感到奇怪,为她的意志力感到困惑。
“你想要做什么?”
极恶再次唤出西洋剑,剑锋抵住爱芙尔的喉咙,已然刺出血来,但爱芙尔却不为所动,只是不紧不慢地抬起头,直视着极恶的双眼。
刹那间,爱芙尔的意识清醒了过来,猛地睁开双眼,她依旧是坐在那散发恶臭的垃圾箱旁,但左臂已经被极恶动用能力止住了血,但代价是,她的左眼已变为金黄色,身体无法自如地行动。
爱芙尔艰难地抬起右手,感受着极恶对自己的百般阻挠,心里最终下定了决心。
“喂,小崽子,你到底要做什么!?”
爱芙尔榨干全身最后的力气,唤出了一把上了膛的手枪,毅然决然地将枪口抵住了自己的脑袋,手指已扣在扳机上。
“与其被你支配,我可宁愿去死!”
说罢,爱芙尔便要扣下扳机,让子弹穿过自己的大脑,结束这悲惨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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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间,爱芙尔面前的黑暗中仿佛出现了一道明亮的光,她仿佛听到了一阵玻璃碎裂的声音。
她看到,那漆黑、肮脏的角落长出了一株又一株盛开着的粉色郁金香,茎和叶是翠绿的,花瓣是鲜艳的,仿佛她又回到了两年前给芙薇特拍照的那个花海。
爱芙尔听到,那玻璃碎裂的声响越来越大,那光越来越明亮,好似一根在黑暗中默默燃烧的蜡烛,照亮了爱芙尔那暗无天日的世界。
最终,那玻璃碎裂,爱芙尔瞪大了双眼,因为她看到,那耀眼的光亮中,正逐渐走出一个熟悉的人,她的长发,分明是粉色的。
鞋子踩地的声响越来越近,爱芙尔不可思议地微微叫出了声,因为那个身影,不是别人,正是自己日思夜想的、予自己以救赎的爱人——芙薇特。
爱芙尔惊讶了,耳边不再有任何聒噪的声响,枪口渐渐离开了自己的脑袋,心里充满了无限的宁静。
芙薇特来到了她的面前,俯下身子,背着光,依旧甜蜜地微笑着,向她伸出了手,似是想要拂去她脸上不自觉流下的泪。
爱芙尔看到芙薇特的嘴唇翕动了下,但却没有听到任何声音——即便如此,她依旧能够辨认出那一句话:
“嗨,想我了吗?”
咻。
是何物划破空气的声音,爱芙尔手中的手枪被一下打碎,而眼前的景象也瞬时消散。
爱芙尔惊呼一声,但还没来得及惊异,她就听到高处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哟,总算找到你了,爱芙尔。”
爱芙尔抬头看去,看到了站在高墙之上低头看向自己的茯。
“老,老师?”
“此地不宜久留,快走吧。”
还没等爱芙尔反应过来,茯便已经跳到了她身边,一把抓起另一边的长枪,另一只手则是抓住了爱芙尔的衣服。
“哎,等等……”
顷刻间,茯便带着爱芙尔瞬移离开了此地,而直到回过神来,爱芙尔才终于想起脸上的泪,看着自己指尖的泪水,心里五味杂陈。
那一刻,她的脑海里想起了一首很久之前听过的曲子,名为:《奇异恩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