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颤巍巍地从怀里拿出了一个老旧的锦囊,上面拙劣的针脚显示它已经几经缝补,可见主人的爱惜之情。天羽虽然认不出老人,但她从那上面的绣花认出了他是当初的那个少年。这锦囊正是他母亲病重前为他缝制的,当时的少年还企图用这个来作为救治的诊金,那已经是他们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了。
“是你。”天羽说。
“神女姐姐。”
“叫我天羽就好。”
“……天羽是要回仙山上了吗?”
“不,只是刚好路过而已,很快就又要走了。”
“那阿林便不叨扰您了。”
老人朝她拱手行礼,天羽赶忙扶起他,冲他轻轻摇了摇头,随后便离去了。天羽前脚刚走,几个身影随后就从另一个方向出现。
“爷爷!”几个孩子从远处跑过来,嘴里一齐叫喊着。
“诶——”老人慈祥地回应。
“爷爷刚才在和谁说话呀?”
“爷爷刚才看见神仙啦……”
老人笑呵呵地和儿孙们说道。
是神仙而不是凡人,是异类而不是同类。
天羽自有记忆时起,就发觉自己与周边人不一样,或者该说,她们与周边人们不一样。玄易子无法被一般的地球人所看见,地球上也没有和Baboo一样如此奇特的生物。她在对比之下,又显得有些平凡,只是成长的时间更为长些。
周边的人们面貌发生变化,而岁月却没有在她的身上留下痕迹。正是因为她的不同,所以玄易子带着她每隔五到十年就会搬一次家,以防被人看出不对。
寿命的不同让她拥有许多,但也在让她不断失去。伙伴,朋友,敌人,这些东西在恒久的时间中显得十分渺小,死亡已经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我还会有朋友吗?”
她曾经这样问过师父,他是这样回答的——
“会的,你会有一群能够和你共同进退的战友。”
“那他们还会因为我与他们的不同而疏远甚至视我为怪物吗?”
“不,决定你是否远离他们的不是别人,主动权一直都在你的手上,天羽。”
神仙与凡人,怪物与人类,异种与同源……
只是一个时间流动地快,一个时间流动地慢。
我们有什么不一样?
我们没什么不一样。
天羽看向面前的白雾。
“何不归去?”他问。
“何处可归?”她说。
白雾散去,她回神时,发觉自己正捧着一束花,站在病房外。她思索在三,最终选择推开那扇门。阳光通过窗口洒满整个房间,一个头发稀疏的老人正躺在病床上,他的脸上戴着呼吸机的罩子,旁边的心电监测器正发出“滴、滴”的响声。老人的病床上写着他的名字和床号,202床,火麟飞。
“阿飞。”天羽抓紧了手中的花束,轻声唤了唤。
老人听见这个声音,有些难以置信地回过头,在看到她后,又扭过头去,咳嗽了两声,粗里粗气地说:“小姑娘,你认错人咯。那个叫火麟飞的已经出院啦,护士还没来得及把名牌换下来——”
天羽走到床边,把花放在床头。老人听见声音,僵着身子,不敢回头。天羽见他没有动作,从房间角落搬来了凳子,坐在床边。
老人看着窗台,天羽看着他,两个人都不说话,病房里安静地好像一根针掉下来的声音都能够听见。
已经过了很久,老人突然大喊道:“你怎么那么固执!我都说了,他不在这里!咳咳——”
天羽轻轻给他顺背,看着他扭过去的头,肯定地说:“他在的,火麟飞一直都在这里。”
“……你别看我了,我不想让你看到这样的我,太丢人了……”火麟飞抬手想要挡住自己的脸,在看到手上插的吊针后,又将它缩回被子里。
天羽不说话,只是给他掖了掖被子,抓住了他藏在被子下的手。
“……我虽然老了,但是我也是最帅的小老头,对吧?”火麟飞小心地转头过来看她。
她轻声说:“当然是啊,你一直都没什么变化。”
他哼了一声:“我可不是那么好哄的老头……”
“天羽,你会后悔吗?”
“这场旅途结束,最后又只剩下你一个人,你后悔了吗?”
天羽轻轻地握住他的手,将手抵在额头,就像是一名向神父忏悔的虔诚信徒。阳光照在她的身上,为她镀上了金色的光辉,而被手遮挡的阴影处,泪水正划过脸颊。
她闭着眼,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地说道:“不,我很高兴能够和你们并肩作战,这让我再次找回活着的感觉,这颗心脏从遇见你们的那一刻起,才如此真实地开始跳动。”
“天羽庆幸能够成为一名超兽战士与你们并肩作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