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中藏珠。”
“一般来说,眉毛中有颗痣,非富即贵。”
“我还以为你完美无瑕,原来也会长痣呢,只有人才有瑕疵,但是痣是美丽的瑕疵,像美丽国那么美丽。”
大佬爹啰里吧嗦,没完没了。
我一直巡视天空中的老鹰,刚才那只撞进大楼后,就再也没有新的出现。
眼前也就没了新的画面。
熟悉的河,倒是映入眼帘。
那是梦河。
在鲸落湾服务人类时,走入梦境出现的那条河,此时正落到我们面前。
从未来过。
连岸边的那条小船,都如出一辙。
可能是我半天没说话,也没有任何举动,大佬爹大气不敢出,任何问题也不敢问,只是拿出地图查看梦河的位置。
“我没撒谎。”我直接转向他。
他吓一跳,后退两步:“吓死我了。不好意思,还没习惯,一双姑娘的眼睛,突然看着我。”
“大佬爹,刚才在鲸落湾临走前说的话,是我的心里话,我没撒谎。”我走上小船。
“地图上居然没有这条河,好奇怪。”大佬爹有意回避我的谈话。
“我要去拿回我的意愿。”我跳了跳,有影子,不是在梦境。
“没有味道,那乌鸦的粪便,也好奇怪。”大佬爹闻了闻自己手臂上的鸟粪,然后捏成粉末,随风消逝。
“你愿意一起么?”我下船,从他身上取下大包,扔到船上,“我不强迫你,也不劝你,只是问问你。你愿意吗?”
大佬爹不能再继续假装听不见,于是松弛下双臂,慢慢看向我。
我把手举到脖子那么高,等待一个兄弟式握手,毕竟我从未见过有姑娘搞这么握过手。
“阿烈,我们刚才死里逃生,难道你还不甘心?”他拇指都快抠烂地图了。
“正因为侥幸活下来,所以才让我痛定思痛,我到底要什么。”我把手放下来,独自跳上船。
“你不要我了吗?”大佬爹原地站立,注视我起锚并解开麻绳。
“大佬爹,这么多天,我谢谢你,如果没有你在身边,我一定死了很多次了吧。”我把麻绳收回船上,小船离岸。
“你不要我了。”大佬爹两只手卷着衣角,无所适从。
“我参加过葬礼,无论鲸落湾,还是大城市,但是从未见过有人能够复活,生命只有一次,我只想干这一件事情。”
“阿烈,你甚至不知道去哪里。”大佬爹眼泪打转,两边嘴角用力往下撇,发着颤。
“鲸落湾已经没了,现在,全世界都是我的家。再见,大佬爹,再见!”等距离远了一点,我终于才让眼泪淌下。
好在同时转过身,绝不能让他看见。
我以为我会听见岸边哇哇叫。
但是并没有。
是啊。
我成人了,大佬爹也比之前更加稳重了一些,一天到晚哭哭啼啼,本来就不像话。
刚才在牢笼之中,倘若我绝望悲泣,必然已经死翘翘,好在老鹰提醒了我,我的草中藏珠,拯救了我,以及大佬爹。
但是我依然抓不住鲸姐所说的「那东西」。
刚才精神的风驰电掣,宛如一场不大不小的意外。
在鲸落湾区域精神松动的瞬间,我的忧郁,不幸传染给了半人和原子人,索性我重新构建恐惧,从而救了自己一命。
我摸了摸左边眉毛,轻微凸起。
鲸姐赠与的礼物。
接着我左手,继续往下摸,到脖子,那个锦囊的位置。
我已经成人了,这个锦囊,也是时候打开了。
“打开它吧,它藏着人类全部的秘密。”
这句话晴天霹雳,我永远忘不掉,所以当我目前终于有资格打开的时候,反而有所迟疑。
人类能有什么秘密?
我打开后会不会后悔?
毕竟看了就是看了,不能装作没看过。
我躺在大包上,陷入沉思,转而放空,眼皮开始加重,不是疲惫,而是,好舒服哦。
小船如同摇篮,陪伴我入睡。
就在我即将闭上双眼的时候,岸边出现有节奏的脚步声。
我其实并不在意,只要不打扰我即可。
但是一个苹果,落到了小船上。
我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那么大一个,如果落到我身上,必然伤得不轻。
小船已经滑到河中央,速度加快。
岸边的大佬爹一边跑,一边驻足大声对我喊。
根本听不见。
他也发现了这点,于是开始用双手比划,那不是要上船的意思,我站起来,一边打哈欠,一边伸出悠长的懒腰。
大佬爹奔跑过快,没有看路,从而撞到了树。
想必一定是苦肉计,想让我靠岸。
我已经是一个人了,做事不能再跟以前一样拖泥带水。
我挥挥手。
把刚才忘了的事情,好好做一遍。
“大佬爹,我会想你,我会天天想你,我会在梦中想你。”
可能是风的缘故,这次反而没有哭。
同时,要适应自己更加纤细柔和的声音,也还需要一点时间。
我把手重新摸向锦囊,深呼吸一口气。
扯!
锦囊脱落。
举起来,不透明,必须打开才知道里面的内容。
人类全部的秘密,此时此刻,就在我手中。
“鲸姐,你一定在跟我开玩笑,对不对?”
稍等片刻。
“我要打开了哦,鲸姐,你看到了吗?”
努力挤出笑容。
“我长大了。”
就在我刚刚把食指伸进去的瞬间,小船颠簸了一下。
我发现前面二十米是露出水面的礁石,于是急忙翻找船桨。
没有。
我实在是太单纯太冲动太操之过急了。
随波逐流,必死无疑。
小船颠簸开始加剧。
冷静,急中生智。
要么跳船,要么……
改变船体重量,间接改变船头行驶方向。
我把身体用力架到小船右边。
一只脚基本上落了水。
倘若没效果,就顺便跳下去算了。
但是,起作用了。
小船颠簸两下后,终于往右边偏移,在最后一刻,顺利躲过了礁石。
我长舒一口气。
然后迎来了梦河的转弯。
刚刚站起来庆幸,可是远处的河面,却让我继续陷入困顿。
我上前两步,直接来到船头,以为这样可以看清楚一些。
确实如此。
但是首先想到了大佬爹,他刚才并不是舍不得我,而是在提醒我。
拐过弯后,梦河将迎来一个横断面。
一般来说,我们把横断面称之为:瀑布。
从河面的宽度看,还不小。
我跳……
不行。
我衣服,因为刚才趴在船边,整个勾住了。
我努力解开。
索性把裙子撕烂,保命要紧。
糟糕。
锦囊呢?
我刚刚从脖子上扯下来,此时去了哪里?
身上,没有。
船板上,没有。
水中,看不见。
这能跑哪里去了?
大包……
我解开大包,结果怎么都解不开,因为打了死结。
那就更不可能突然飞进大包里面吧?
小船本来匀速,越来越逼近瀑布后,开始加快。
我认为,我基本上不可能游向岸边,只不过是选择哪种方式坠落而已。
真是焦头烂额。
关键时刻,还辜负了鲸姐的一片好心。
我坐进大包,风吹散我头发,我撩了撩。
咦……
除了猫耳以外,好像还有一个多余的东西。
正是锦囊。
得来全不费工夫。
刚才肯定是踉跄的时候,挂到了自己头上去。
还好。
没丢失。
我紧紧抓在手里。
反而在小船开始冲向直角的时候,无比平静。
我们一起,坠入深渊。
要是有人问我那滋味……
分两种。
在空中的时候,看上去无忧无虑,实际上我完全做不了主,彻底失去控制,并不喜欢。
摔入水中,反而更加欣慰,因为只要我用力,就能浮出水面,我能把生死,牢牢握在手中。
可是撞击那一下,把我脑海中的所有东西,都撞没了。
唯独我死死捏住手,生怕锦囊不翼而飞。
这不仅仅是好舒服,简直比刚才在小船上舒服一万倍,
我仿佛回到了培养皿中。
两次生命,几乎用同样的方式出现,也算是异曲同工。
……
苏醒。
瀑布声先入耳。
然后是两个从模糊到清晰的身躯,左边是大佬爹,右边是正在穿衣服的黑衣人。
“你敢动她一下,我废了你。”大佬爹的刀尖平行与地面,纹丝不动。
“我救了她,你却要废了我?”黑衣人全身打湿,和我一样。
“我明明看到你刚才在碰她,别以为我不知道。”大佬爹的刀尖,慢慢滑向黑衣人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