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别离钻戒(2 / 2)我死后的七天里首页

大概凌晨两点半,我听见门开的声音,接着是高跟鞋落地的声音,林织走进卧室,也没有开灯,只倒在床上。

我听见她呜呜的哭声,她什么也不说,又开始打字,不停地动着手指,大概每二十分钟就停滞一会儿。也许她在通知所有人取消婚礼吧。

我们都是三十上下的人,她今年二十九了,没有我,她会知道怎么做的。婚纱在衣柜里,她睡着了,挺好。

大概早上六点,她又起来了,像往常一样的消肿,化妆。半个小时后,她将婚纱从衣柜取出来,我看见过她的目光掠过柜子里,却没有看见我,毕竟很黑。

林织走了。第一天已过了七个小时,我还未能见到她。我只看见她的手,空空的,缺一枚戒指。

其实我很早就想一枚戒指送她了。毕业后一年多,我就带林织去挑戒指。林织对一枚银质的镶着蓝钻的戒指很中意,是一个无穷符号。标价五万二,林织当时心疼地拉着我的手,“裴衔,我是很喜欢它。但是戒指可以晚些买的,一线城市房租这么贵,我们月开销也很高,五万块对我们来说还是一笔很大的支出。你为了它要多加的班,还不如早点下班回来陪陪我。”

我们都是小县城来的,没有条件在城市挥霍,只能省吃俭用,攒钱买房。那天之后,我偷偷到珠宝店里买了一条项链,也是同样的无穷符号。我提前下班回来,将项链放在她的化妆台上,写了一张纸条。

“林织,我们一定长长久久。”

遗憾的是没看见她的表现,领导一个电话便把我叫走了。如今看长长久久么,我失约了。

那枚戒指我最终还是买了,结婚,就要有一枚配她的戒指送她。如今就放在柜子里,挺可悲的,在柜子里。

如果婚礼照常进行,按照原定计划是在下午三点回家,可现在我并不能知道林织在做什么。等待林织回家的这段时间,漫长的可怕。我看着这枚戒指的红盒包装,绒绒的。绒绒的,手感一定像林织洗完澡后的头发。如果,这次能看见她收到礼物的表现就好了。

02时不时消失一阵子,时不时穿过我的身体。我和它没什么好说的,它倒是会准时报时。\t

下午四点十三分,我听见门开的声音,林织的步子很慢,高跟鞋落在空落的房子里,荡起不见底的清响。

林织走进卧室,她在门口换下鞋子,静静地,原来每次她一个人先回家是这样的。

有一些轻轻的但冗多的类似布料的地方东西拖在地上,我听见它们擦过地面的沙沙声。

林织开始翻找床头柜,很明显是没有找到,我的身份证放在书房,她不应该不知道。

她随后打开衣柜,我心里莫名有些慌乱,她在找什么。

林织一开始并没有动,过了几秒,她的手在衣柜的横隔板上摸,衣柜是背光的,很暗。

林织的手摸到角落时,我终于看见她前仰进衣柜的脸,化着出彩的妆,耳朵上带戴着两支牡丹花形的耳钉,那是结婚前不久我给她挑的。

她的手拿到了那个戒指盒。

我终于从衣柜里出来,眼前豁然明亮。林织,竟穿着婚纱。她没有退掉吗……

林织打开戒指盒便猛得哭起来,她竭力保持着冷静,嗫嚅着唇,“裴衔,我不想一个人说傻话的。可是你知道不知道,我们一定会结婚,一定会办婚礼的。我今天一个人做到了。”

“我去那家店问那款戒指的时候,那个店员把我认出来了,你猜她告诉我什么,她说,我先生已经把它买下来了。”林织对着戒指自言自语,泣不成声。

“我先生,裴衔,你还要活着陪在我身边,你还要听我讲很多很多没意思的话。我们还要一起过一辈子,我们早就说好的。”

林织目光飘向虚无,她什么也没看,我知道,她在想一些事情。呆滞地陈述着“他不会走。”

裴衔会想尽办法的。

我多想抱抱她,我也记得,那店员临别时说的话,“真羡慕你们,郎才女貌,天生的良缘。您妻子收到戒指一定会很开心的。”店员眼里流露的赞美不像是假的。我们是天定良缘,我也一直这么认为。

林织是个爱说话的性子,她不说话,我反而更担心她。

婚纱很美,她穿在身上,她比婚纱更美。我不懂服装的设计,挑婚纱时只是想哪件都好看,林织还以为我敷衍她。若是还可以,我甚至想把每一件她喜欢的都买下来。

林织将戒指轻轻地戴在左手的无名指上,很合适,挺好。

我的视角也终于可以追寻她了。如果能一直默默陪着她该多好。林织时不时自顾自地说几句话,但没再哭了,她的眼睛已像桃核一样肿了。从前竟还以为人至少不会哭成悲伤蛙那样。

要是她能听见我说她像悲伤蛙,她会生气的吧。

林织把婚纱藏进衣柜,同时响起微不可闻的声音,“等你回来。我再亲自穿给你看。”

傻瓜,人死不能复生。

夕阳穿过窗纱,打在卧室的书桌上梳妆台上,澄黄色的光亮却显得这片孤地更黯淡了。台上的镜子将光折射到惨白的墙面上。

我几乎不愿预想到这第一天的即将逝去,时间更少了。晚上八点,林织简单做了饭,她把饭做多了。

直到饭菜都凉了,林织仿佛恍然想起来,那扇门不会再被我打开了。戒指随着她的手浸入水中,洗洁精的泡沫浮在水面,今天水池里的碗碟都过分的少,如果是我在,这个时候也不会这么安静,碗碟的交碰掩不住客厅的钟声,也无法忽视窗外小广场上的嬉闹声。城市有自己的夜生活,于是常彻夜明亮。

林织拉上卧室的窗帘,关了灯,却早早睡了。偌大的城市,偏留她一人,我彻夜清醒着,再不说话。

时间一分不停地走,她睡得颇不安稳。没关系,时间才过去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