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奇怪地看向她,目光少了几分之前的凶狠。
为什么不叫人把他关进布满荆棘的笼子里,严加看管。
“你不是会算吗?为什么还要派人去问我的事?”他吃下了解毒的草。
“我又不是神仙,能事无巨细地算到每个人的经历。”
妘莘在矮桌前坐下,拿起一片简牍,
“你在这里,可以跟我的随侍一样,而非羌人。”
“你就不怕我跑了吗?王宫里的大祭司,可担心得很。”少年轻轻笑开了。
“你想跑吗?”妘莘淡定抬头。
她早就看出来,少年根本没想跑,他只想复仇,或者死。
少年望着她沉默了许久,最后开口问,
“你说你能断生死,我有些好奇,我的命数是什么?”
“等我刻完这片,可以帮你算。”妘莘说道。
一旁的童子都愣了,抬手挠了挠头。
大人不会轻易帮人看命数,她常说耗费自身精力,看了又如何,命数都是定好了的。
为何今日,会愿意为一个羌人起卦。
难道这个人的命格,很特别?
妘莘这片简牍一刻就是半月。
她说到做到,只要少年不搞事,在这里可以得到相当大的自由,每日的饭食也跟其他侍从一样。
少年面无表情地看着连绵不绝的山脉,他从未想过,世上还有这样的地方。
没有痛苦又绝望的哭喊,也没有酷刑,这些侍从,童子都比都城里的人要鲜活。
妘莘会和大家一起种草药,种果子,教他们医术。
王宫里的大祭司不会这么和善地对待地位低下的侍从,更不会教他们东西。
她甚至愿意教他重新识字,让他帮忙写简牍,教他观星,看山川地势。
理论他都懂了,但他看不出来。
每到这时候,她会惋惜地看着他。
毫无修习的天赋,记忆力好,学东西快也白搭。
这里也许真是汇集灵气的福地,她种的桃树,杏树,还有甜瓜都长得很好。
这会,妘莘和几个年纪小的侍从们站在石头旁啃甜瓜。
侍从们眼睛都亮了几分,“好甜啊!”
“我这块没熟。”用红绳扎着两个小辫的小姑娘开口。
稍微大些的侍从,给她换了一块,“你吃这个,这个熟了。”
妘莘看见不远处的少年,指了指漆盘里的甜瓜。“你要不要吃点?”
她是虞国人,少年心想。
可站在原地,看着落在她身上的阳光,明亮又柔和,最后还是没忍住,走了过去。
清甜的果香顺着空气传入鼻息,涌入死寂般的胸腔。
确实很甜,是他从来没有吃过这么甜的东西。
“怎么样?如果你想留在这里,我也可以帮你。”妘莘笑得温和。
少年眼底情绪起伏。
他的母亲生下他后便去世了,是母亲身边的婆婆照顾他长大,父亲另一个妻子生的孩子有时候会欺负他。
他们过得不算好。
但那天以后,父亲的头被砍了下来,一直照顾他的婆婆也死了,从小身体强壮的兄长想反抗,头颅也被砍了下来。
剩下的人成了战俘、也是虞国最低贱的奴隶。
他看着身边所有人,在自己面前消失,最后只剩下他。
如果没有这些,他一定很愿意。
可是,没有如果。
妘莘看着他的表情,“我知道了,山神像修好还有三个月,你再想想。”
她其实已经算出了少年的命数。
前几天观星的时候。
他们就这样相处了两个月,少年刻卜辞,写简牍已经很熟练,大多数都由他代劳。
“大人这几日在做什么?一直不见她......”
犹豫许久,他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了,只是表现得像不经意想起这事。
妘莘的侍从大多是小姑娘,被问到的人还是有些怕这个少年。
他可是带着匕首进宫室,想刺杀大人。
“不、不知道啊,祭司大人说了,这几日她有事要忙,让我们别去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