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三十八(2 / 2)根—美国首页

两大袋闻起来像谷物的袋子就堆在康达所躺的身旁。他的眼睛闭得很紧,宛如不愿再看到任何事与物,尤其是这个令人怀恨的黑人走狗。

过了似乎好长一段时间后,康达的鼻子告诉他那个“土霸”已经回来了。“土霸”说了一些话,然后和那个黑人一起爬上前座,那座位在承受他们坐下的重量时吱嘎地响。那个黑人快速地喊了一声,然后用皮条抽打那动物的背。顷刻间,它就开始拉着摇晃不稳的箱子向前进。

康达头晕目眩了好一会儿,因此甚至没有听到锁在脚铐上的链条碰击箱子地板的声音。他不晓得他们已走了多远,此时一个清晰的念头出现,他睁大双眼细看身旁的链条。没错,这链条比船上的小;倘使他奋力一挣,纵身一跳,说不定链条会松开!

康达小心地扬起眼睛来望望坐在前头那两个的身后背。“土霸”笔直地坐在木板座的一端,那位黑人则弯腰驼背地坐在另一端。他们俩都目光直视,好像不知道他们正坐在相同的座椅上。就在座位下方,在某个阴暗处,链条似乎牢牢地套紧。他的计划现在还不是实行的时刻。

身旁谷袋的香味令人无法抗拒,但他也闻得到这个“土霸”的黑人车夫身上的异味——而且很快地他又闻到其他黑人的味道,就在不远处。康达不声不响地把作痛的身子支起靠着粗糙的箱壁,但他很怕抬起头来,因此没有看到他们。

当他向后躺下时,“土霸”转过头来,他们的目光正好交接。康达吓得全身僵硬、虚弱,但“土霸”一点表情也没有。不一会儿后,他又再度转过头去。康达因“土霸”的漠然而变得大胆,于是他坐了起来,听到有歌声从远方渐渐接近。就在离他们不远处,他看到一个“土霸”骑在一只与拉他们箱子完全一样的动物上。那个“土霸”握着一个鞭环,套在动物上的链条牵引着大约二十个黑人的手铐,他们大部分人的皮肤是黑色,有些是褐色,排成一列走在他前头。

康达眨眨眼,又眯着眼以便看得更清楚。除了两个全身穿上衣服的妇女外,其余全是男人,而且腰部以上是赤裸的,他们正悲伤地唱着歌。康达仔细地聆听那字句,然而那对他一点意义也没有。当震动不已的箱子慢慢地从他们身旁走过时,虽然他们彼此之间近得可以互相碰触,可是黑人们和“土霸”没有一个看他们一眼。康达看到大部分人的背上满是鞭迹,有些伤痕还是新添上去的。康达猜测他们可能有部分来自富拉族、尤鲁巴族、毛里塔尼亚族、沃洛夫族、曼丁喀族。他对这几族的猜测较有把握,但他们之中大部分的人都很不幸地来自“土霸”父亲。

在黑人之外,康达乱转的双眼所能看及的地方是一片绵延不断的缤纷农田,沿着路边有一畦康达辨认得出的玉米田。如同家乡嘉福村在收割完后一样,杆茎是棕色且穗须也脱落了。

过后不久,那“土霸”倾身从座位底下的袋子内取出一些面包和某种肉,每样各剥一块,再把它们搁置在他与黑人中间的座位上,黑人再用帽缘把它们捡起来吃。一会儿后,那位黑人掉过头来深深地看着康达——康达也仔细地回望他,然后递给康达一块面包。他从躺的地方就可闻到那令人垂涎的香味,但他还是别过头去。那位黑人耸耸肩,然后径自将面包塞进自己的嘴里。

康达尽量试着不去想他的饥饿,于是他向外望,看到一片农田的最远处似乎群聚着一堆弯腰的人们,像是在干活。他想他们一定是黑人,但距离太遥远以至于他不太敢确定。他嗅一嗅空气,试着想辨认他们的味道,但是毫无用处。

当太阳正下山时,他们经过另一个像他们这样的箱子,正朝相反的方向去,上面载着一个握缰绳的“土霸”和三个卡福第一代的黑人小孩,后面则拖着七个套链的黑人——四个男人衣衫槛楼,另三个女人则身着粗糙长袍。康达很纳闷为何他们没有唱歌。此时,当他们闪身而过时,他看到他们脸上那副绝望的神情。他很不解“土霸”究竟要将他们带往何方。

当夜晚的黑幕渐渐落下时,黑色的小蝙蝠便开始叽叽乱叫,而且四处横冲直飞,如同在非洲一般。就在箱子转到一条小路上之前,康达听到“土霸”对那位黑人说了一些话。康达坐了起来,而且很快地透过树木间看到就在不远处有一幢白色的大房子。他的胃部开始扭绞成一团:阿拉神啊!现在究竟会发生何事?这里就是他要被吃掉的地方吗?他崩溃般倒在箱子的地板上,好像死去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