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下午,我就接到医院的电话,说爷爷已经被送到了医院,我赶到医院的时候,爷爷还是清醒的,他跟我说,要是你回来了,把他放在床头的箱子给你,愿意留个念想就留着,其他的就都丢掉吧。”
简征顿了两秒,突然盯着汪捷的眼睛,猝不及防的问了一句:“汪捷?你是谁?”
汪捷神情茫然,随即低垂下眼睑,没有吱声。
周焉若诧异,“简征,你在说什么?急糊涂了吗?”
片刻,汪捷平静的说道:“你们先回去吧,我自己待一会儿。简征,帮我把若若送回家。”
简征也不多话,只点了点头,“好吧,我们明天过来,张乾明天也会过来帮忙。你,别太伤心了,爷爷走了,再也不用忍受病痛的折磨,这下你也安心了。”
周焉若仍旧坐着没动,听到简征不冷不热的话,心下不悦,她抬眼看着简征说:“简征,你怎么这么说话?你先走吧,我在这儿陪他一会儿。”
简征叹了口气,“你问他吧。”
汪捷跟周焉若说:“若若,你先回去吧,杨教授肯定告诉奶奶你今天回锡川了,回去太晚了,奶奶会担心的,我答应过奶奶,今后都不会让她安心,你就不要再让我食言了。”
周焉若知道,汪捷嘴里说的“不要让他再食言”,也指的是他在爷爷的事情上已经食言了,所以用了一个“再”字。
这个时候她再坚持就有如跟他争辩,不能再让他伤心了。于是,周焉若乖乖的站起来,跟简征说:“我们走吧,让他一个人待会儿。”
周焉若和简征走了,剩下汪捷独自一人在屋子里,他呆愣了几秒钟,直到听不到门外的脚步声。他拿起桌上一枚别着红色毛线花的袖箍,戴在了胳膊上。
汪捷是爷爷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爷孙俩相依为命多年,如今只剩下了汪捷一个人。这让汪捷终于共情到了曾经的尚一博孑然一身的孤独。
汪捷在整理爷爷的物品时,想到爷爷的嘱托,他搬出爷爷放在床头的箱子。
一个用了很久的藤箱,箱子上的锁已经坏掉了,锁扣的位置是用电线缠上的。
打开箱子,首先看到的是一件叠的整整齐齐,浆洗的有些发白的蓝色工作服,这应该是爷爷以前工作时穿的,后来爷爷病退后再也没机会穿上它了。
工作服下面,并排码着两本厚厚的字典。
就是爷爷在弥留之际告诉简征,留给他的念想。
原本就很厚的字典,由于经常翻看已经很旧,所以更厚了。
汪捷捧出一本字典,翻开一页,映入眼帘的是夹着一张50元的纸币,他继续往后翻,几乎每一页都夹着纸币,有的一页还夹着好几张,有10元的、有50元的、还有5元的,纸币有新的、有旧的。
他看着两本字典,仿佛看到爷爷坐在床沿,先将纸币在腿上抹平,再小心翼翼的夹到字典里的样子。
汪捷的视线模糊了,他垂下头,用额头抵在厚厚的字典上,闭上眼,喉结上下滚动,忍不住难过的哭出了声。
天黑了,正是家家户户吃晚饭的时间,路上的人和车都稀少。汪捷走出了家门,他特意选在这个时候出门,就是不想碰到认识的人,邻居们怜悯的眼神、善意的安慰,会让汪捷不知该如何面对,只会令他更加不知所措。
他无目的的走在街上,看到既陌生又熟悉的街道巷陌,落寞和彷徨压得他心里憋闷,很特殊的感觉,像是很难过,又像是很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