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刘奶奶这天对大家讲的是：
说在早潘家屯中间有个水泡子，是个活水泡子，也不是多深，更没有多大。一到夏天，就是屯子人最爱去的地方。俗话说“冬天火亲，夏天水亲”嘛。
有一年，一个小孩在泡子边玩水，不慎把后妈给卖的新鞋弄进泡子里不见了。后妈不依不饶，打得孩子“哇哇”大哭。这也不算完，非要小孩把鞋找回来，不然就不许回家。小孩就下到泡子里去摸。没想到，一个没站稳，就倒在泡子里怎么也没有站起来，被淹死了。
孩子被捞出掩埋后，也花钱做了超度，事后屯中也没有啥可怕的事情出现，更没有人感觉有啥不适。屯子的人，还是夏天最爱去那泡子消暑。
但这孩子的爸爸和后妈，就不敢去泡子洗衣服和洗澡，只要一走到泡子边，他俩就会听到小孩子“哇哇”大哭的声音。听到后，就心生恐惧地想急忙离开，在离开时，一定会莫名其妙地掉进泡子里，闹个透心凉。问在场的其他人，都说没有听到小孩子的哭声。
据说，除去这孩子的爸爸和后妈，还有几个意外掉进泡子的人，他们都曾经听到过这小孩子的哭声，才在慌乱中莫名地失足掉入了泡子。不过事后一品，发现这几个人都不是啥地道的家伙儿。其中有爱打媳妇的酒鬼，有不顾家的耍钱鬼，还有偷情玩弄女人的色鬼……
这些家伙儿都是在夜里回家时，听到有孩子在某个地方哭，他们会糊里糊涂误以为是谁家的小孩子被毒打，或是迷路了，就想循声前去营救，结果就被引诱到泡子边上。这时，这些家伙一联想到屯中淹死的那个孩子，就难免会惊慌。在惊慌之下，一脚踩空，不偏不倚，就掉进了泡子里。直到把自己会弄成了落汤鸡，才清醒地走出回家，但不会出人命。后来屯子人多了，泡子里的水也是一年比一年少，那孩子的哭声就没再出现过。之后又经过多年的淤泥，泡子早就淤成了平地，如今成了屯子人跳广场舞的地方了。
刘奶奶说：“在早的老人儿几乎都知道，这是鬼孩子在作怪。一旦遇见这种只是听到哭声，就是找不见人的情况，要是能及早发现有问题，就站定身形，别惊慌和不安，坚定地往家走。只要不去理睬那孩子的哭声，那孩子的哭声就会停止。他想报复人的把戏，就宣告失败了。时间一久，鬼孩子见诡计难施，就知道是他的大仇得报，该是离开往生去了。此后，也就太平无事了。不过，现在的人，不相信这个。一旦遇到个奇怪的动静，也不看清是啥，就惊慌地乱跑乱叫，反倒认为有鬼有怪。实不知，这一惊慌地乱跑，说不定会有啥不好的事情发生，没有鬼，都成有鬼了。”
最后是陈奶奶对大家讲鬼童的故事：
陈奶奶说，在早石道沟有个叫胡杏的光棍，因为懒，是地不打粮，家无存粮，常年是缺吃少喝。但他会在游手好闲时，顺手牵羊地做贼，是能弄到啥，就弄啥。当人家把财物放得严实，实在偷不到，他就吃耗子，吃长虫，直至连人家养的猫，也偷偷地抓来吃。
这时，在座的有人问：“他吃猫，就不吃狗吗？”
陈奶奶讲：他不是不想抓狗勒吃，当年都是土狗，都很大很野的。他干瘦无力地直打晃，想吃，是心有力不足。怕不等动手，自己反被黑狗掏了裆。
因为胡杏长期屠杀猫，人们离他家还很远，就能闻见特别让人恶心的腐尸味，连他身上都有那难闻的怪味，很招人烦。好在他住在村外的山林边，离人家远。
村中养猫的人，得知自家的猫被胡杏给抓吃了，就找上门指责说：“邻里邻居的，你也好意思？猫是那么天生丽质漂亮喜人的小动物，还是抓耗子看护粮食的居家一口，你也下得了这个狠手？再说，猫一身的土腥味，也不好吃，你咋还能吃猫，就不怕吃出了病？”
胡杏根本不知啥是羞，啥是耻，也不知啥是悔改，更没有啥忌惮，还振振有词地狡辩道：“猫吃耗子，耗子有肉，猫在吃肉。吃肉的东西，咋不好吃？咋能不好吃？你是想吃，没人给你弄吧？”
养猫人见说不通，就都不养猫，让他吃不成。
可他就外出到别的村子去抓，他为能顺利抓到猫，还学会了老猫唤幼猫和母猫发情的叫声，引得不少的猫上当而来。
有一天，他正在寒冷家中守个石锅在吃猫肉，来了个流浪的小孩子，向他鞠躬祈求道：“行行好吧！可否给我一点儿米？”
他不耐烦地说：“我哪有米给你？要喝这猫骨汤，我可以给你一小碗。”
小孩子一见，忙捂住了要吐胆汁的嘴，转身就走。他却给这讨米小孩子指了一条进山的死路。并在第二天，把这个恶行对村中的人说了：“谁让他见不得我吃猫肉，对我是一副嫌弃的模样呢。”
好心的村民听了，就指责他说：“你咋能这样做？这大雪抛天的，小孩子是凶多吉少了。”
便带上两个儿子进山去找。刚到山口，就见讨米的小孩子站在没到腰的雪地里，浑身是雪，面向村口，已经硬硬地被冻死了。不过一看就知，这小孩儿发现了不对，在往回走时，不料由于失去了体温，无力行动被冻死了。但那仇恨和不甘的神态，是很明显地留在了讨米小孩儿的脸上。这父子三人可怜小孩子的不幸遭遇，因为天寒地冻无法掩埋，同时怕小孩子被野兽啃食，就给这小孩子严严实实地坵了起来，等到解冻的春天，再掩埋。
这好心的村民见到胡杏，气愤地说：“这一定是讨米的善童出来了。只要有人行善地给了米，他家的庄稼就会一连三年大丰收。哎呀，你得罪了讨米善童，可有你的好过了！你就不行善地作吧。看能作坏了谁！”
胡杏嬉笑着不当回事，仍然我行我素，可是他抓到猫的机会就极少了。不论他怎么变换地学猫叫，连猫的影都见不着，都是远远地躲避不出。到了后来，不仅是猫，所有的动物见到他，都望风而逃。因为他身上的怪味，能顶风臭十里。
有一天，他去更远的外村抓猫，刚一进村，就听到久违的猫叫声。那“喵喵”的叫声，让他兴奋异常，立即起了虐杀之心。可这声音忽远忽近，忽左忽右，难定准方位。他虽然觉得很奇怪，但就是不死心，在一通瞎乱忙活后，结果是啥都没有见到。因为他体虚，还跑岔了气儿，接着肚子还跟着疼了起来。这两样的疼还没有减轻，他的脑袋，还磕到了一个带疖子的横木上，磕得他眼睛都冒了金星。在他龇牙咧嘴捂脑袋时，一只脚又踢到了坚硬的石头上，踢得是钻心地疼。这下好，浑身都在疼，是没有不疼的好地方。
这时，他敏感地觉得是被邪祟报复了，就赶紧往家走。不想，心急脚步乱，一个不慎，就掉下了路边的山沟，险些被雪埋掉，费力九牛二虎之力才爬了出来。在爬出后，刚有点儿力气后，他就开始咒骂起来：“你们这些长毛的畜生！作弄起人来，还真他妈的让人防不胜防啊！你们等着，等我养好精神，看我是怎么把你们赶尽杀绝的。”
这时，人们看到的胡杏，总是浑身带伤疯疯癫癫地转着圈在跟空气骂架。大家以为他在外受了气，是在自言自语地泄愤，都劝他在家好好养养精神。可是，他等不得养好精神，就要外出找肉吃。外出后，不是跌倒，就是滚下山坡。不是把头磕出了血，就是弄伤了胳膊腿，每次都闹得个疲惫不堪垂头丧气的回家来。但这还不算完，在他回家的路上，他的耳边，猫的叫声始终不会间断，让他心烦意乱，不由得总打自己的耳刮子，打得脑袋嗡嗡地发蒙，因为只有这样才会好些。因而不是迷糊地多走瞎道儿，就是跟斗连连地直摔跤，惹得他又气又恼，就大骂：“妈的，小畜生！想不到，你们的报复手法，真是特别和不可思议啊！”
他骂的时候，穿着鞋还好，若是夏天光照脚走路，他不是被蚊虫叮，就是被蛇咬，要不脚趾就会踢到石子，气得他又是大骂不止。
有一天，他正在恼怒不已地骂着，就听一个小孩子的声音，在头顶对他说：“你一旦说我们鬼怪的坏话，我们就会合伙来报复你呦！”
他听了，吓得是冷汗淋漓，脊背发凉，赶紧屏住呼吸，急忙逃回家。回家后就病倒了，忙捎信给侄子，要侄子照顾自己几天。
侄子来后，处在迷迷糊糊昏睡中的胡杏，就胡话连篇起来。先是说：“那些小东西，在一个鬼孩子的带领下，把我逼进一个长长的小巷里，它们就不再追我、咬我地一下子都不见了。我独自一个人，在窄窄的小巷里往前走，小巷被高不见顶的黑墙围着，看不到墙外是啥样子，也不见有人家。可走不远，就有一扇关着的木门。本以为打开后，不是出了巷子，就是进入了一户人家。不想，打开后，还是同样的小巷，不远处还有一扇同样关闭的木门，而且身后的木门‘嘎吱’一声就关上了。我向前走过去打开木门，还是同样的小巷，还是同样的一扇木门……我不知打开这样的门有多少，感觉是一个接一个地，没完没了地没个完了。我转头往回走，以为很快就会出来，可一道一道同样的门，比先前要多得多。我不知该咋地好了，都要累死了！我该咋着办？咋着才能走出这小巷回到家呀？”
胡杏的侄子年轻，没有经过这样的事，就找来村中会看邪祟病的一位老人问：“您给看看，这个状态，好是不好？”
老人见了，就对那侄子说：“你叔是被小鬼的连环阵给困住了。这个小鬼是来报仇索你叔命的。”
那侄子一听很紧张，忙问：“能否有救？”
老人叹气道：“这就要看你叔的造化了。要是有造化，在这样的阵中，先稳住神儿。然后告诫自己，不要怕，不要慌，要让自己有能力做到平心静气。然后将力量聚集在丹田，坚定不移地，不要回头地，继续向一个方向走，去打开设立在面前的道道木门。等打开一定数量的木门后，就会脱离这个连环阵，人就会好转过来。因为鬼是虚的，跟人比，没有太长的韧劲，它们设立关卡的能力和数目也很有限。你打开的多，虽然很受累，但鬼受累也多。等鬼力耗不过你，无力给你再设立关卡时，这个阵也就破了。”
正说着，就见胡杏突然惊恐地叫道：“你不要领着这帮猫来挠我咬我。我是饿得没办法，才吃它们的。至于你个死心眼儿的要饭孩子，谁让你不往村里人家多的地方走。明明出了村，没住家了，你还走，是你的该然命短。”说到这，一个翻腾，双手挠向了自己的脸。一把就挠得见了鲜血，并挣扎道：“你们别挠我的脸，别挠我的脸！”
他侄子和老人一见，忙抓过他的手，不让他抓伤自己。胡杏在两个人控制，是无力地安静了下来。
但安静也没多一会儿，就双手奋力地抓挠开了自己的前胸。没几下，就把前胸抓挠破了。并嚷道：“你们别挖我的心，别吃我的内脏。都给我滚开！”
他侄子和老人一见，不得不又一次抓过胡杏的双手，给固定到无法抓挠自己的木板上，这才松了口气。但来此的老人年事已高，不能总在这帮忙，就悄悄对胡杏的侄子说：“你要有个最坏的打算。那索命的鬼童因你叔而死，怨念极深，是有仇必报，不达目的不罢休的。要是想让你叔不遭大罪地走，就买两刀纸来。一刀烧给那鬼童，一刀烧给那些被吃掉的猫。它们兴许会绕过你叔，兴许不再折磨你叔，让你叔走个痛快。”
胡杏的侄子一连看了三天，见胡杏总是趁其不备，就把自己抓挠得鲜血淋漓，而且越来越虚弱，就按照老人说的方法去做了。胡杏在夜半十分，就安静地死了。
胡杏死后，他侄子也没有能力买口棺材来，就用仅有破板柜一装，背到山上一埋了事了。
由胡杏诡异的暴毙，那位老人就警告大家说：“我们做人，最好不要去戏弄恶搞任何小孩子，更不许去残害小孩子，以及任何小动物。要知道，这小孩子和小动物一旦因你的一时之过而死，就是个麻烦事儿。你不仅一辈子内疚和不安，还会遭到这小孩子和小动物鬼魂的寻仇和报复。我们就是不怎么喜欢人家的小孩子和一些小动物，平时也不要把人家的小孩子和小动物比喻成妖魔鬼怪地去埋汰他们（它们）。有些妖魔鬼怪会认为这不是在埋汰小孩和小动物，而是在埋汰妖魔鬼怪。认为这是在有意冒犯挑衅它们。我们尤其是不能说任何鬼童们的坏话。因为，鬼童是不成熟的鬼魂灵，使小性来报复，是常有的事。就因为这些鬼童有仇必报，所以在冥界，它们极难修得个长寿的好命理。它们投胎为人后的特性，大多是心智不太成熟，爱走极端，听不进教诲之言，并且是轻易会结束自己的性命的那些人……”
大家听后，觉得老人说的有道理，就改变了对顽皮小孩子和一些小动物的态度。
到此，陈奶奶的故事就讲完了。大家看了看已经满是星星的夜空，都若有所思地起身各回各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