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王翠翠如此态度,余佳不为自己难过,反而为余树林的遇人不淑而惋惜。
“妈——”她忍不住尖叫,声音饱含撕裂,就像北方隆冬的风刮过,“你太过分了!”
“你……竟敢朝着我吼叫?”王翠翠瞬间眼眶含泪,呆呆地看着她,喃喃说道,“你上了那么多学,就学了这个?还不如不上了!不上还能怎样对我?”
余佳瞬间觉得筋骨瞬间被抽走,脊梁抬不起来。她的脑门嗡嗡嗡响,王翠翠的话语像深秋时节未结冰还在流淌的乡间小河水,尽管流淌,却沁着冰凉。它逼退人群,人群也不愿意沾染这种气息。
她满含委屈,“我操持这个家容易吗?一把屎一把尿把你们养大,还赚不到好,真是伤天理!我每天早上四点起床做饭,还得洗衣服,做馒头,累死累活。结果呢?你们一个个长大,翅膀硬了,就嫌弃我了?”
她说,“果果那个东西!我当娘的好心好意说说她,她不知道好歹,现在竟然连家也不回了!”
她说,“我跟着你爸爸,没过一天好日子!以前是躲生育,东跑西窜,像个贼!现在你们长大了,翅膀硬了,用不着我了!一个接一个地都气我!”
……
似夏日小雨的喋喋不休,时大时小,淅淅沥沥,让余佳无端疲累,厌烦在心底晕开。
“姐姐余果不愿意回家,妈妈繁琐的絮絮叨叨,占据主要原因!”余佳暗想。她看着说累了又坐在凳子上唠叨的王翠翠,似乎看到了余果做出决定时的无奈表情。
“佳佳!”突然,余树林喊她。余佳松了一口气,扭身就走,徒留哆嗦着嘴唇的王翠翠涨红脸大叫,“佳佳!我还没说完!”
然,余佳并没有理睬。
“佳佳!别胡思乱想!你妈妈的话不必放在心上。多读书还是好的!钱的事情,我会再想办法的!”刚进屋,余树林瞅着她的神色劝慰。
余佳的心一阵酸涩,“没有考上一本,只够二本的分数线,爸爸还是愿意让我上。我的爸爸是多么的好啊!我是多幸运啊!可是我不能啊!”她的心里叫嚣。
余佳轻轻地“嗯”了一声,心里却另有决定。
这晚,余树林没有睡觉,抽了一宿烟,还时不时嘟囔几句。虽然隔着布帘,余佳可以清晰地感受到。
余佳不记得,从那个夜晚开始,余树林有多少个夜晚这样度过。夫妻貌合神离,话不投机。女儿们,涉世未深,无法领会他的深意,孤独的人生行者啊!
“现在看来,烟才是他的知心人哪!”余佳想,“痛苦,疑惑,迷茫,无助,绝望,只有烟才会不离不弃,成为爸爸一切坏的情绪的承载者。”
这晚,王翠翠鼾声阵阵,一如往昔。生育过多让她的身体遭了不少罪,吃了不少苦。她也哭过,痛过,抱怨过,咒骂过,但是除了在被捉的冷屋子里让她害怕得睡不着觉外,没有什么能让她睡不着,哪怕天塌下来。她思想单一的世界里,那些坏的情绪只属于白天。
这晚,余佳翻来覆去也没有睡着觉。她打定主意不去上学了。